周瞳帶著嚴詠潔回到小小的公寓,然而此時這裏已經人去房空,隻剩下牆上淡粉色的油漆和金黃色的琉璃燈,與周瞳腦海中殘留的模糊記憶相吻合。
嚴詠潔查到這間公寓屬於一家租賃公司,這兩個月來一直空置,並沒租戶。而且左鄰右舍也都說這裏沒有住人,有一段時間沒看見有人進出。
一切跡象都表明,這間公寓不過是被小小臨時“借用”。
周瞳希望小小證實她的真實身份似乎暫時沒有辦法了,很明顯,她有意避開自己。他打算先確認那個出了車禍的“小小”是誰?從她的真實姓名和來曆裏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他們又趕去殯儀館,想查看“小小”的遺體。然而卻又來晚一步,因為“小小”的遺體無人認領,又不涉及案件,殯儀館登報一周後,就把“小小”的遺體火化了。
周瞳看著“小小”的骨灰盒,皺起了眉頭。
“詠潔,這個還能做DNA嗎?”
“如果殘存有沒完全燒成灰的骨頭……但基本不要抱太大希望。”嚴詠潔以前也遇到過幾件需要鑒定骨灰DNA的案子,但最終都沒能從中檢出DNA。
“試試吧,或許我們運氣好……”周瞳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
嚴詠潔抱起骨灰盒,默默點點頭。
他們的調查也非全無進展,至少李興雯那裏查到兩個重要線索,一是照片裏與湯敏敏合影的人是李玟建,二是照片的拍攝地點都在神龍架林區。
“李興雯那邊接手了一起新的凶殺案,沒有時間再查,所以這些線索隻有我們繼續跟進了。”嚴詠潔也知道曆史學家離奇死亡的案件,對於地方警局來說,這也是幾位棘手的案件。
周瞳並沒有追問這是一起什麼凶殺案,在這巨大的城市裏,幾乎每天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有些能夠被發現,有些則湮沒在時間的長河裏,有些能夠找出真凶,有些則成為懸案。
周瞳和嚴詠潔在殯儀館門口分手,嚴詠潔拿著骨灰去想辦法做DNA檢測,他則打算去查和李玟建一起失蹤的高寶錢。
高寶錢是一家外資企業的高管,雖然說也是為人打工,但是算得上金領,收入頗豐。他的現任妻子是全職主婦,他們有一個三歲多的孩子,而他的前妻和大女兒早就在五年前出國。
他和李玟建是高中同學,兩個可說是死黨,關係十分親密。李玟建因走私罪蹲監獄的時候,高寶錢也常去看他,給予他經濟上的幫助和支持。近些年來,他們的事業都算成功,兩個人經常會約一起出去玩,目的地大多是澳門、新加坡、拉斯維加斯這樣的繁華都市,可謂是一擲千金,酒池肉林。但是這一次他們去神龍架原始森林徒步卻是一反常態,這種娛樂活動絕不是他們的興趣愛好所在。
這些有關高寶錢的資料並不難查,周瞳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就收集好了,不過有些事情恐怕還需要拜訪他最親近的人,比如他的妻子範蕾蕾。
範蕾蕾坐在客廳裏,看著落地玻璃外的院子,此時陽光正好,雖然天氣轉涼,但院子裏大部分植物還綠著,說不上名的花也還開著,可見物業公司把這裏打理的井井有條。
想到這裏,她心裏不由一緊,這個季度的物業費還沒交。她的茶幾上還堆著一疊賬單,數字無論大小,都讓她心煩意亂。
範蕾蕾大學剛畢業,就嫁給了高寶錢,一年後生下了孩子。高寶錢突如其來的失蹤,比起情感上的悲傷,讓範蕾蕾更有切膚之痛的是經濟陷入了困頓。她平日裏不太關心錢的事情,高寶錢給了她一張幾乎沒有限額的信用卡,家裏也總會備上一些現金。可如今高寶錢不在了,他究竟有多少錢,有多少資產,存放在哪裏?她統統不知道。她想去查,可是無論到哪個機構,對方都表示愛莫能助。根據法律規定,下落不明的人滿兩年時間才能定性為失蹤,滿四年時間才能申請失蹤人死亡。也就是說隻有在法律上確認高寶錢失蹤或者死亡後,範蕾蕾才有權力處置他遺留下來的財產。
剛開始,她還能靠著高寶錢以前留下的一些錢生活,但是時間久了,她不得不辭去兩個保姆和傭人,甚至孩子讀書的幼兒園,也從私立學校轉到了公立學校。
但是無論她如何節流,隻能勉強維持,她需要一份工作。
範蕾蕾把桌上的賬單推到一邊,拿起筆記本電腦,希望在求職網站上找到一份合適的臨時工,這樣在孩子上學的時候,她能賺點外快。然而,她發了好幾封簡曆,卻都猶如石沉大海。
她歎口氣,抬頭忽然看到電視櫃上一家人的合影相片,孩子那天真爛漫的笑容,是她咬著牙堅持下去的動力。
正當她焦慮工作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範蕾蕾打開門,一個陌生的青年男子站在外麵。
“你好,我是周瞳,警方應該和你電話聯係過吧?”
周瞳站在門外,麵帶笑容。他是第一次見範蕾蕾,發現她眼睛浮腫,神情憔悴,裹著一件棉衣,一點沒有貴婦人的樣子。
“哦,你就是……那個什麼特別調查員吧?請進,家裏有點亂,真是不好意思……”範蕾蕾鋝起頭發,招呼周瞳進屋。
周瞳倒也沒想到嚴詠潔給他安排了這麼一個身份,微笑點頭,也不否認。他隨著範蕾蕾來到客廳,然後在沙發上坐下。
他環顧四周,然後目光落到了茶幾上的電腦和一旁的賬單上。
範蕾蕾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地把東西收起來,然後為周瞳倒了一杯水。
“是不是有我丈夫的下落了?”範蕾蕾憋到現在,終於開口問道。
周瞳拿起水杯,既不點頭,也沒搖頭。
“有些新的線索,或許有機會……”
“真……真的嗎?”範蕾蕾眼圈紅了。
周瞳看她真情流露,倒也不像做作,一個這麼年輕的女人,獨自帶著孩子,要應付的事情想必不少。
“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但是有線索,總要試試。”
範蕾蕾聽到這句話,終於再也忍不住,眼淚“嘩”一下好像決堤的大水,噴湧而出。她為丈夫的事沒少跑這裏的警局,但是這裏的警察是愛莫能助,而她又沒辦法拋下小孩去神龍架,隻有天天等著、盼著,現在終於盼來一個願意幫助她的人。
周瞳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等著,等她把壓抑的情緒發泄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高太太,你別太難過,我來這裏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況,你能提供的線索越多,找到你丈夫的機會就越大。”
“你問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範蕾蕾擦幹眼淚,情緒終於慢慢平複下來。
“你有沒有問過高寶錢為什麼去神龍架?”
“他和李玟建每年都出去玩一次,我也沒多問,他自己說是四五天就回來,去呼吸點新鮮空氣,減減壓……”範蕾蕾回憶道。
“他去神龍架之前,你有沒有發現他有什麼不同尋常的舉動?”
“不同尋常?”
“別著急,慢慢想想。”
範蕾蕾咬著嘴唇,努力回憶,畢竟已經隔了將近一年,有許多細節的東西確實記不住了。
“他那段時間常看一本古怪的書……”過了良久,範蕾蕾想起一件事,“你等下,我找找。”
範蕾蕾跑上樓,“劈裏啪啦”一陣翻騰,拿下來一本書。
“就是這本書,你看看……”
周瞳看到這本書,手裏的水杯差點落地,範蕾蕾拿來的書。正是他在湯敏敏那裏找到的那本《白澤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