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會議室,大門緊鎖。
羅子豪、嚴詠潔、王磊、李興雯和周瞳圍聚一桌,每個人都是眉頭緊鎖,神情凝重。
桌上擺著一張白布,白布之上放著一卷展開的竹簡,竹簡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晦澀文字。
這卷竹簡正是周瞳拚了命從古墓中拿出來的。
周瞳簡明扼要的把自己和李興雯在紅葉礦山的發現說了出來,至於其中的凶險和詭異,他則絕口不提,一來沒有必要,二來他也不想讓嚴詠潔憂心。
李興雯也沒提,對於她而言似乎更是工作職責所在。
不過雖然他們都不說,但是整個礦區坍塌卻是事實,無論是誰都知道他們是死裏逃生。嚴詠潔從見到周瞳那一刻起,就一直站在他身邊,視線一刻也未曾離開。
“我初步判斷這是西周時的金文,但是……我認不出幾個字,恐怕還是需要專家來解讀。”周瞳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雜亂的頭發。
“根據上級要求,實物必須盡快上交國家博物館,所以鑒定工作要盡快,如果實在來不及,就留存相片。”羅子豪說道。
“我安排了方子興和靳軼衍在門外,他們都是這方麵的專家……”
“方子興沒什麼問題……但是那個靳軼衍,靠譜嗎?”羅子豪有些疑慮。
“靳軼衍是我要求李興雯叫來的,我想順便看看他。”周瞳笑道。
“羅科,放心,我會看住他。”嚴詠潔聲音不大,但她的話夠分量。
羅子豪這才點點頭。
“好,讓他們進來吧。”
王磊聞言,打開會議室的門,把方子興和靳軼衍從門外帶了進來。
方子興一進門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竹簡,他就好像饞貓聞到魚腥,“嗖”一聲就奔過去,急迫的研究起竹簡上的文字。
靳軼衍還戴著手銬,眼神冷漠,他似乎並不願意來,進門後也是遠遠瞟了一眼竹簡,仿佛有所畏懼,站在遠處,並不上前。
方子興越看越激動,臉色潮紅,難掩興奮之情。
“這……這竹簡是在哪裏發現的?”方子興問道。
“紅葉山礦井下的墓穴。”周瞳簡單說道。
“馬上帶我去那裏,這實在是重大發現,我必須馬上過去……”
“整個礦井已經坍塌,恐怕很難再回去。”
“坍塌?這怎麼行,你們……你們趕快找人去挖啊,這些可都是了不得的東西!”方子興腦子裏隻有學術研究,根本不懂人情世故。
“墓穴已經被人盜過,即使再挖出來,也不會有太多東西了。”
“你……你進去過?”
“是的,竹簡是我帶出來的。”
“裏麵是什麼樣的,你給我說說。”
“看那布局陳設,應該是戰國時期的墓穴,與湖北隨州出土的曾侯乙墓相似,我在裏麵也看到了四龍曾徽,可惜光線昏暗,來不及細細查看,墓室主人身份並不清楚。”
方子興聞言長歎一口氣,仿佛自己家裏的寶貝被人偷走了一般。
“方教授,麻煩你幫我們把竹簡上的文字翻譯一下。”羅子豪清咳了兩聲。
方子興點點頭,他不愧是專家,拿起旁邊的紙筆,一蹴而就。
“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君子力如牛,不與牛爭力;走如馬,不與馬爭走;智如士,不與士爭智。德行廣大而守以恭者,榮;土地博裕而守以儉者,安;祿位尊盛而守以卑者,貴;人眾兵強而守以畏者,勝;聰明睿智而守以愚者,益;博文多記而守以淺者,廣。去矣,其毋以曾國驕士矣!積財千萬,不如薄德在身。伎之易習而可貴者,無過德也。世人不問愚智,皆欲識人之多,見事之廣,而不肯積德行善。紂王積天下之財於鹿台,然無德無道無善終。文王散天下之財於民,埋珍寶於九龍,隨得人心!後人當謹記之!”
雖然方子興翻譯過來仍舊是古文,但大家基本都能看懂意思了,尤其是其中一句“文王散天下之財於民,埋珍寶於九龍,隨得人心!”,讓周瞳心驚肉跳,這句話和高寶錢筆記裏的內容不謀而合。
除了這番遺言,竹簡背麵上還刻有墓室主人的隨身陪葬品,一一羅列,甚是詳細。從中也能看出墓室主人十分喜愛這些東西,所以才會記錄下來。
“這篇竹簡應該是家訓,落款為南宮適,以我個人初步推斷,墓室主人是南宮適的後人,所以才會在陪葬物品中放置有這篇家訓。”方子興進一步解釋,“你們看,在竹簡最後,也有馬明宇教授留下的南宮適家徽圖案……”
“那不是南宮家徽,是九龍曾徽!”一直沉默不語的靳軼衍忽然開口說道。
“九龍曾徽?沒聽說過……閣下貴姓?”方子興搖搖頭,四龍曾徽他知道,但是九龍曾徽從未聽過。
“免貴,在下靳軼衍,方教授的大名早有耳聞。”靳軼衍帶著手銬,拱拱手,神情落寞。
“你就是人稱靳三哥的靳軼衍,有意思,有意思,馬明宇教授也提到過你,說你的水平比起某些混職稱的大學教授強!”方子興豎起大拇指,“隻是這九龍曾徽從何而來,靳三哥還請賜教。”
“二十年前,我帶著兄弟們去過九龍地宮,那裏不但有此圖,還有金文所書四個大字:九龍曾徽,隻是……就我一個人活著回來了。”
“九龍地宮?真的有九龍地宮?那……那你看到些什麼?”方子興有些誇張的撲到靳軼衍身前,抓住他。
哪知道靳軼衍隻是搖頭。
“我們……我們隻到門口,沒能進去……”他的額頭落下豆大的汗珠,幾乎站立不穩。
“九龍地宮在哪裏?”方子興繼續追問。
“不記得了……”靳軼衍擺擺手,不想再繼續下去,往門外走。
方子興卻拉住他不放。
“怎麼可能不記得……”
“方教授,這件事我們會調查清楚的,你先別著急。”羅子豪走出來,吩咐警員帶走靳軼衍。
方子興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恰好,此時文物局的人也過來了,羅子豪安排交接。
文物局對這次的發現也挺重視,當場表示要給予周瞳表彰,頒發證書以及伍佰元獎金。
周瞳把持不住,含著淚,咬著牙,溜了出去。
嚴詠潔捂著嘴偷笑,跟著出去,攔住周瞳。
“幹嘛不要錢?”
“沒說不要,發的時候,記得幫我代領。”周瞳苦笑。
“不跟你皮了,說起來這個靳軼衍古古怪怪,你怎麼看?”嚴詠潔言歸正傳。
“不好說,至少目前根據李興雯和王磊的調查,他所說的人和事已經被部分證實。”周瞳忽然話題一轉,問道:“那隻牙齒有結果了嗎?”
“已經驗出DNA,對比了案件相關人員的dna,但是沒有匹配的,目前正在比對DNA庫,希望能找到匹配的,不過……你知道這種機會並不大。”
“如果這隻手真是湯敏敏留下的,那她一定想通過這隻手告訴我們什麼……”周瞳閉上眼睛,大腦猶如拉響汽笛的輪船,劈開海麵,掀起波浪。
過了半響,周瞳開口問道:“‘小小’的骨灰還在嗎?”
“在……你是說……”
“比對一下骨灰裏的DNA,而且如果有參照細胞,相信利用高分子分析儀,可以驗出骨灰裏的DNA……”
“等等,你什麼時候懂這些高科技玩意的?”嚴詠潔沒想到周瞳竟然對生物學還有研究。
“學無止境啊,老婆。”周瞳得意的眨眨眼睛。
市局臨時看守所,靳軼衍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他現在最恐懼的是睡覺,因為噩夢如影隨形。他甚至都不願意閉上眼睛,因為隻要一閉眼,他就會看到那些猶如千軍萬馬般向他湧來的喪屍軍團。二十年,那段他自以為早已忘記的過去,卻又似驚濤駭浪,卷土重來。
他死裏逃生之後,曾經費盡心機尋找瑩瑩,但是瑩瑩這個女孩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在這個世界,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除了他自己的回憶。他也想重新組織隊伍,再次去到那片原始深林,尋找昔日的“戰友”,可是他沒有了地圖,再也找不到那個地方了。最後,他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來忘記,但是當九龍曾徽再次出現的時候,一切又仿佛回到了起點,回到了那個劫後餘生的早晨。
那個早晨,陽光刺眼,回憶痛苦不堪,身後巨大的岩石和塌陷的山巒覆蓋了所有的一切,仿佛就像一場夢境。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那片叢林,隻記得一直走啊、走啊,跌倒了就爬起來,渴了就喝溪邊的水,餓了就吃樹皮樹葉,累了就坐一會兒,就這麼不分白天黑夜的走。他自己都不記得走了幾天才走出來,直到看到公路,看見一輛車後,他就暈倒過去,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到了醫院……
正當他沉浸在煎熬般的回憶時,牢房的鐵門“哐”一聲被打開。
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靳軼衍並不知道他叫什麼,但是剛才在會議室見到過他,應該是某個警官吧,他心裏這麼想。
“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瞳,警方的特別顧問。”來者正是周瞳,他打算親自和靳軼衍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