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拉杆箱裏的屍體(1 / 3)

早上5點47分,第一輛公交車開過來了,車上除了司機以外,空無一人。公交車和以往一樣駛向加油站旁邊的站台,由於這裏離市中心比較遠,時間還早,在這個站台上等車的人並不多。司機是一個染著黃頭發的年輕小夥子,穿著油膩膩的工作服,這是他今天的第一趟跑車。年輕司機斜斜地掃了一眼空蕩蕩的站台,剛想踩下加速器,轉念一想,今天是周三,又是單號,於是,他一踩刹車,公交車就穩穩當當地停在了站台邊緣。車門嘩啦一開,司機拉下手刹,哼著小曲兒就走出了車門。他不緊不慢地來到加油站窗口,探頭進去,咋咋呼呼地吼了一聲:“阿彩呢?”

“早就走啦,怎麼,你沒看見她嗎?要不她可能上廁所去了。可是都這個時候了,她也該出來了呀!”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婦女,身著加油站員工製服,手裏拿著一個雞毛撣子,一邊清理著貨架一邊打著哈欠,“你可別指望我出去找她,外麵這麼冷,我來接班的時候都快被凍死了。”

年輕司機撇了撇嘴,無奈地從窗口鑽了出來,衝著不遠處公共廁所的方向冷不丁仰脖子大聲吼了一句:“阿彩,好了沒有,車子要走啦!”話音剛落,公共廁所裏突然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尖叫聲:“啊……”

年輕司機嚇了一跳,定定神,立刻向公共廁所跑了過去。

那是阿彩的聲音。

發出叫聲的位置是公共廁所的女廁所內,剛進門,他看見阿彩軟軟地靠在牆邊,她腳邊的水泥地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已被打開的箱子,箱子蓋搭在了廁所蹲坑的坑沿上。因為廁所裏的燈泡壞了,所以一時之間看不清箱子中具體放了什麼東西,會把阿彩嚇成這個樣子。年輕司機趕緊彎腰抓起箱子的把手,用力把箱子拖到了女廁所外。隨後趕到的加油站職工也打開了手中的應急燈,嘴裏嚷嚷道:“出啥事兒了?阿彩沒事兒吧?傷著沒有……”

年輕司機剛想轉身回女廁所去找人,可是借著搖晃不定的應急燈的燈光,他不經意地往箱子中一瞥,頓時驚呆了,整個人就像撞見了鬼,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哎,小子,你沒事吧?傻愣著幹什麼?”一下子擠進來七八個人,廁所間裏頓時水泄不通,後麵的人不滿地追問,“我什麼都看不到啊!阿彩呢?人沒事吧?”

“快,快打電話報警!”年輕司機哆嗦著連連後退,聲音也變得異常刺耳。

“報警?”阿彩的同事一臉狐疑,他把應急燈下意識地對著打開的箱子照了進去,頓時寒意順著他的脊梁骨猛地上躥,他順勢打了個哆嗦,應急燈也失手掉在了冰冷的地麵上——那是一雙恐怖如同鬼魅的眼睛,空洞的目光,慘白無神的眼珠正直勾勾地注視著每一個試圖窺探箱子中的秘密的人。

圍觀的人群鴉雀無聲,寒冷讓大多數人裸露在外的麵部神經變得麻木,但是那一雙雙眼睛中所流露出的驚恐的目光,分明把自己內心的不安展露無遺。

章桐也被凍得渾身發抖。昨天晚上溫度降到了零下6℃,地麵已經結冰,而在這種天氣下,薄薄的醫用橡膠手套根本抵禦不了如此徹骨的寒冷。

“章醫生,都快半個鍾頭了,還沒有結果嗎?要不要先把屍體帶回局裏?”老李尷尬地彎腰向章桐招呼道。

“你們童隊呢?”章桐並沒有正麵回答老李的問題,她正專注地凝視著手中的死者頭顱,頭也不抬地問。

“昨天看了一晚上的監控資料,我走的時候還沒有出過辦公室的門。”

“哦?”章桐心裏一動,“有線索了?”

“目前還不清楚,”老李微微一笑,“要不這樣,章醫生,您這邊盡快,我怕待久了,要是有哪些好事的人通知了媒體的話,那麻煩就大了,我這就安排手下幾個兄弟在這邊盯著。”

章桐揮了揮手,表示沒有意見,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死者頭顱上麵。

在案發現場,隻要有屍體的存在,法醫就有絕對的話語權,而對屍體的任何處理方式,都必須在經過法醫點頭認可後,才可以施行。章桐知道這種有關凶殺案和無名屍體的負麵新聞的傳播速度,更別提現在每個人的手裏都有一部可以隨時錄像或者拍照的智能聯網手機,說不準此刻身後就有一個鏡頭正對準自己。這樣的經曆對於章桐來講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經記不清在報紙上,究竟看到過多少案發現場有自己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檢查屍體的相片了。對此,她隻能一笑了之。

眼前的場景似曾相識,一個嶄新的拉杆式旅行箱,寬約80厘米,長120厘米左右。表皮是黑色的,盡管隔著醫用橡膠手套,章桐還是能夠很清晰地觸摸到表皮上明顯的環狀紋路。箱子內部是藏青色的襯裏,屍體表皮呈現出典型的木乃伊狀,渾身上下硬邦邦的,幾乎摸不到水分的存在,就好像被硬生生地塞進烤箱裏烤幹了一樣,屍體的整個形態則被刻意彎曲成了腹中胎兒的姿態。或許是因為旅行箱儲藏空間的限製,死者的頭顱被凶手用不知名的利器切割了下來,斜斜地插在了脖頸與手腕之間,麵容朝外,冷不丁地看過去,死者的脖頸和頭顱之間呈現出了一個怪異的三角形。

“章醫生,現在要取出屍體嗎?”彭佳飛站在一旁問道,他的手中拿著一隻黑色的裝屍袋,身邊是不鏽鋼的簡易輪床。由於寒冷,彭佳飛的臉也被凍得通紅。

章桐搖搖頭,站起身指著旅行箱說:“不,就這樣原封不動地抬回去,你去後備廂再拿一個一號塑料袋過來,把旅行箱的外麵全都套上,這樣一來就可以盡量不破壞表麵的證據。”

在等待的間隙,章桐脫下手套,把冰冷的右手塞進防寒服的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了童小川的電話。

“拋屍方式幾乎一模一樣,加油站公廁這裏剛剛發現的屍體,應該是這起案件中的第三具屍體。”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重重的歎息:“你盡快把屍檢報告交給我,我現在在5樓會議室開會。”

5樓會議室裏,童小川示意靠門站著的下屬關上了屋裏的照明燈,打開投影機後,指著屏幕上出現的年輕“女孩”,說道:“他對外公開的名字叫‘汪少卿’,經查實,他所有的身份資料都是偽造的。我們根據他在暫住地所遺留下來的雌激素類注射用藥物‘環家樂’,和我市的進出口藥品管理局聯係後,查到了該批次藥物的購買人,是一家叫‘天使愛美麗’的整容機構,該機構的營業性質屬於中外合資。我也派人把前兩個受害者的相片交給了他們機構的負責人辨認,確認這兩名受害者的手術也是在這家整容機構中進行的。”

他按動手裏的遙控器,屏幕上出現了一家整容機構的大門正麵圖:“就是這家整容機構,我們由此可以推斷,這個化名汪少卿的人,很有可能也屬於這個特殊人群。為了證實他的身份,分局法醫在同心酒吧後麵的經理室提取了一些汪少卿的DNA,現在正在和數據庫做比對,今天下午應該會有結果出來。但是有一點我有必要在這裏向各位說明,如果這個汪少卿在以前沒有任何案底的話,那麼法醫那邊是確定不了他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