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特殊的晚餐(1 / 3)

血的漩渦在冷水中蕩漾,最後緩慢散開,浮起一片片花紋,複歸平靜。一塊肉在水裏清洗過後就會變得異常慘白,那是因為它內部僅存的血管中最後一點血已經完全被擠壓了出來,而沒有血的肉,注定就是慘白的。

殺那頭黑色拉布拉多犬的時候,他刻意剁掉了那隻肥肥的後腿,估摸著怎麼也有四五斤重吧。他把它分成了三塊,另外兩塊放在冰箱裏,而手中這一塊則被小心翼翼地剔除了骨頭。他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肉的表麵,直到確定再也沒有雜質了,這才心滿意足地把肉塊丟進了那隻巨大的魚缸裏去。

本來平靜的水麵突然翻起了陣陣水花,為了爭奪這難得的美食,巴掌大小的食人鯧爭先恐後地向獵物猛撲過去,盡管獵物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命。魚群徹底包裹了那塊狗肉,在水中不斷地來回掙紮著、翻滾著。饑腸轆轆的食人鯧吃肉的速度是異常快的,快到讓人無法想象。

雖然和這幫可怕的小魔鬼隻隔著一層厚厚的魚缸玻璃,但是他的目光依然充滿了興奮和崇敬。他渴望有這樣的速度和激情,而旺盛的精力是他繼續生存下去的勇氣。有時候,夜深人靜,他常常會把自己想象成這幫在魚缸中來回逡巡的食人鯧中的一員,毫無顧忌、自由自在地露出自己鋒利的牙齒,獵捕所帶來的興奮充斥著他的腦海。

隻是奇怪的是,最近或許是哺乳類動物的肉塊吃多了的緣故,食人鯧開始越來越習慣那種特殊的血腥味了,對他投入魚缸的魚肉根本就視而不見。但是這樣又有什麼問題呢?它們的本性就是攻擊一切能吃的肉類生物,或許是自己的溺愛成功激發了它們嗜血的本性吧。想到這兒,他粲然一笑。魚群散去,魚缸中那塊狗肉蕩然無存。透過魚缸的那層玻璃,他分明看到了那些四處遊動的食人鯧的眼睛中所流露出的尚未滿足的渴望。

站在胡楊林邊上的小樹林裏,章桐看著麵前樹杈上可憐的狗屍發呆。顯微鏡下的比對結果是完全吻合的,而亞楠當初之所以對北西區這個案子這麼關注,想來她肯定也是看到了其中的內在聯係,隻不過兩人的發現方式截然不同罷了。

傍晚的天空布滿了緋紅色的晚霞,雙龍峪室外的氣溫也在逐漸下降。狗的屍體被凍得硬邦邦的,雖然已經死去了大半天的時間,但是屍身並沒有腐敗,而創麵的痕跡也非常清楚。章桐示意方明幫忙把狗屍體放下來,平鋪在黑色塑料布上。兩盞車載應急燈分別從兩個不同的角度照射到狗的屍體上,光線是足夠了,她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然後戴上手套,跪在一旁的地上,開始對黑色拉布拉多犬進行現場的屍表檢查。

“凶手是用同一把刀進行分屍的,狗屍體上所有的創角都非常銳利,數條淺表的切痕都帶有典型的延長線,而從被剜掉的狗眼眶裏參差不齊的表麵也可以斷定凶手用的就是那把被磨得非常鋒利的水手刀。還有一個原因,可以認定是同一把刀,就是這把刀的刀尖有缺損,所以每次的切創痕跡都會在固定的位置上留下一個怪異的直角痕跡。”說著,章桐騰出雙手在空中比畫了一下,“我在李敏的耳根部也發現了類似的小缺口,因為它不同於我們一般使用的刀,刀刃有一定的厚度,刀尖如果有缺損的話,切刺創上就很容易看出來。

“任何一把刀所造成的創麵都會有一個特殊的痕跡留下,等同於人類的指紋。所以,我可以斷定,殺這隻狗的人和前麵的一係列殺狗殺貓事件有關,而且和李敏的被害案件也有關。這裏應該就是這條狗跑丟的地方,對嗎?”章桐抬頭看著一邊站著的方明問道。

方明點點頭:“是的。狗主人反映說本來很聽話的狗在這附近突然發了瘋一樣竄進樹林就不見了,而這條狗曾經被專門送去犬隻學校進行禮儀學習,是一隻非常聽話也很懂規矩的狗,智商並不低,也從不違背主人的任何意願。就是不明白狗為什麼會突然跑丟?”

聽了這話,章桐臉上的表情頓時凝重了起來,她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黑色塑料布上殘缺不全的狗屍體,半晌,果斷地說道:“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狗哨子。”

“狗哨?”

“是的,狗哨是一種專業的哨子,能發出人類耳朵不能聽到的超音波,隻要懂得使用它,就能很輕易地命令狗做出任何動作,尤其是服從類工作犬,哪怕這狗沒有經過任何訓練,聽到狗哨後,它也會出於本能而做出違背主人指令的動作。”章桐一臉同情地輕輕撫摸著早就僵硬的狗屍體,長歎一聲,“可憐的小東西,我想它怎麼都不會想明白自己會死在嚴格遵守指令這個本能上。”

不遠處林子邊上的年輕女孩在聽了這些話以後,哭得更傷心了,抽泣著說道:“肯定是那個人幹的!那混蛋!那混蛋、死變態殺了我的拖拖……”

章桐和方明聽了這話後不由得麵麵相覷。

“你說什麼?你見到凶手了?”方明的神情有些緊張。

年輕女孩斷斷續續地把下午找狗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憤憤然說道:“就是他,肯定就是他!那時候周圍就隻有他一個人,而且,他的魚桶裏有一把刀,還帶著血,我看到了的!”

“魚桶裏有魚嗎?”方明問。

女孩點點頭。

方明笑了:“釣魚的隨身帶刀很正常,便於分割魚的身體。”

章桐聽了,心卻是一動:“那刀是什麼樣的,你能跟我比畫一下嗎?大概的樣子就好。還有,它的背上是不是交叉的鋸齒狀?”

年輕女孩一邊比畫一邊點頭:“沒錯,就是那個樣子。”

章桐讓方明到一邊,小聲問道:“這條河附近釣魚的人多嗎?”

方明點點頭:“是有,但不是很多,都是一些釣魚發燒友吧。”

章桐沉聲說道:“我想,你們要找的是一個喜歡釣魚的人,受過專業訓練,他有一把水手刀,刀尖斷口在1.5~1.8厘米。那人性格內向,不太引人注意,卻極富心機,而且,他獨居的可能性非常大,家裏還養了熱帶魚。當時你和王教導員一起調查北西區案子的時候,應該對這種人有印象,對嗎?我記得你應該就是住在北西區的。”

方明點點頭,一言不發,臉上的神情格外凝重。

遠處,一群晚歸的烏鴉被驚動了,撲騰著翅膀猛地騰空而起。

章桐依舊坐在臨時的辦公桌旁,現在她心中隻有一個疑問,那就是為什麼王亞楠屍體上的刀痕無法和那把水手刀匹配上。她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顯微鏡,紋路始終都無法比對上,而遊泳池出水口的閘門是無法造成這樣的傷口的,除了電鋸!

太陽穴疼得厲害,章桐抬起頭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機,靜悄悄的,李曉偉一直都沒有電話打過來。她開始擔心了,不知道是否一切都順利。來的時候也沒有帶止痛片,她隻能長歎一聲,強迫自己集中精力去思考眼前的問題。

難道說是因為自己的情緒太不穩定了,所以才會一直都無法抓住凶手的尾巴?她皺眉想了想,站了起來,快步走向後麵的解剖室,拉開冷凍櫃門,3327,她又一次開始仔細查看王亞楠的斷手創麵。

突然,她呆住了。

“天呐,我怎麼這麼蠢!傷口是死後造成的!”章桐衝到室外撥通了李曉偉的電話。

“我剛拿到檢驗報告,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差不多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吧……”電話剛接通,李曉偉興奮的聲音就在電話那頭傳了過來,但是他沒有聽到章桐的說話聲,便感到了異樣,“出什麼事了?”

章桐深吸一口氣:“亞楠不是被那個凶手殺的,她的死是被刻意偽裝的,我剛才查了她的病曆記錄,知道她在死前一直在服用葉酸,我懷疑她的葉酸被人做了手腳,但是現在已經無跡可尋了,因為我沒有在她死後的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我感到自己好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