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年輕女屍(2 / 3)

“我吃飯的勺子被人偷了!”李曉偉有些尷尬,“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喜歡用食堂的公用餐具的。”

“稀奇,偷你勺子幹啥?”阿美瞪大了眼珠,麵露惡心狀,“不會是變態吧?不值幾個錢的東西還有人偷,更別提還是入口的東西!”

皮卡車在新修的馬路上開了半個多小時,終於拐進了市基因檢測中心的大門,停好車後,王勇拿著那個塑料袋下車徑直穿過院子走進大廳來到接待窗口。基因檢測的價格是不菲的,但是王勇一點都不用擔心這些錢,為了能拿到客戶要的報告,多少錢都是值得的,何況這些錢也不是自己出。

“您好,我要檢測一下這把勺子上的DNA所攜帶的遺傳病基因,”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把裝著勺子的袋子遞到窗口裏,接著又強調了一句,“這是我弟弟使用過的,他人不在了。要全套檢測。”

還好人家從來都不會問你為什麼要檢測,你付錢,他幹活,王勇就是喜歡這種爽快的合作方式。

警局會議室裏,案情分析會已經開了有一個多小時了。

“死者蘭小雅,銀行職員,32歲,收入穩定,家中獨女,和父母一起居住在本市木樨園小區,平時除了正常使用社交媒體軟件以外,基本上沒有什麼特殊愛好。事發當天,根據蘭小雅母親回憶說,她女兒傍晚接到一個電話,然後精心打扮了一番就出去了,雖然沒說具體去哪裏,但是當時她和蘭小雅的父親都一致認為她是出去會男朋友了。”童小川的助手盧強一板一眼地彙報著相關情況。

張局長伸手打斷了彙報:“等等,她男朋友的個人資料,你們查到了嗎?”

盧強搖搖頭:“很神秘,據說是一家影視傳媒公司的老板,但是從來都沒有人見過他,甚至不知道他具體長什麼樣。而蘭小雅因為是比較傳統內向的大齡女性,所以相關的保密工作也做得非常到位。”

盧強有關“保密工作”四個字的引用讓張局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一邊坐著的童小川則忍不住狠狠瞪了自己下屬一眼。盧強工作敬業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是他毫不知變通的用詞會讓周圍人感到有些吃不消。

“監控呢?”有人問。盧強拿出了幾張監控視頻的放大相片,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死者蘭小雅在一個女人的攙扶下走進地鐵車廂,視頻時間顯示為早上6點55分。

“這是第二班車,她在起點站長廣溪上的車,而車站內外的視頻均顯示她是和一個女人一起搭乘出租車過來的。我們也找到了出租車司機,據他回憶,女死者當時除了聲音有些微弱,反應有些慢以外,別的似乎都很正常。而和她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戴著口罩,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你們根據什麼下的結論?”張局皺眉,他右手習慣性地伸向筆記本電腦旁的煙盒,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盧強看了一下自己麵前的平板電腦屏幕,繼續說道:“他的原話是——我一連問了她三遍去哪兒,她才回複說地鐵站。我就拉她們去了最近的長廣溪地鐵站。”

“她們在哪裏上的車?”

“凱賓斯基酒店對麵,我們走訪過了,因為當時太早,周圍並沒有目擊證人,而她和那個女人上車周圍的監控有一個死角,覆蓋麵總共有三條岔路,所以並沒有拍到她們上車前究竟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而酒店方麵對此也表示說沒有見過死者蘭小雅和她同行的女伴。”

張局忍不住咕噥了一句:“好吧,又是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接著又問道,“這起案件和上兩起案件合並的原因是什麼?”

童小川皺眉:“屍體身上都有特殊的醫學檢驗痕跡,而根據我們判斷,這些醫學痕跡的產生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是完全不必要的,毫不誇張地說,這麼做甚至會有致命的危險。前兩個死者,在旅館和遊泳館發現的,屍檢報告上說最終死因都是失血性休克合並DIC導致最終的多髒器功能衰竭。隻是這一個,我不明白的是,凶手為什麼要救她?費盡心機地讓她活著去地鐵站?還有就是,她的同行女伴是誰?凶手嗎?讓蘭小雅一個人死在地鐵車廂,這未免也太冷血了吧。”

一直雙手抱著胳膊、沉默不語的章桐這時忍不住問道:“童隊,我想看看地鐵站外的那段監控,直到死者上車為止的那一段。”

“沒問題。”童小川點點頭,盧強趕緊打開投影儀,同時順手關上了屋裏的燈。投影儀發出沙沙的聲響,屋裏鴉雀無聲。時間並不長,章桐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凝重。

看完視頻後,章桐冷靜地說道:“死者的腦神經明顯受到了嚴重的損傷,所以才會造成她走路時身體總會向左側傾斜,並且反應遲鈍。我們人體的大腦由12對腦神經組成,各腦神經所含的纖維成分不同,再加上相對應所產生的不同功能,所以這12對腦神經就被分為感覺神經、運動神經和混合神經。而死者,隻有一對完好,就是保留習慣性記憶的迷走神經,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死者不會記得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當時該幹什麼,按照她出現在街頭乘坐出租車的大致時間,也就是早上6點多鍾的樣子,一般來說這個時候是上班時間。我們都知道作為銀行職員的死者蘭小雅一周之內有五天時間都在按部就班地做著同樣的事情,那麼在迷走神經的支配下,她脫離險境後,第一個念頭自然就遵從深層記憶中的習慣性記憶——去上班了。”

“如果迷走神經受損會怎麼樣?”

章桐想了想,回答:“單純的迷走神經受損很少見,因為迷走神經中的孤束核和三叉神經中的脊束核與舌咽神經共存,所以後果隻有一個,那就是呼吸受損,正常人活不過三分鍾。”她伸手一指桌上的死者相片,“我想,在地鐵站時,在鎮靜劑藥物咪達唑侖的作用下,她就已經形同一個活死人了。”

“太殘忍了!凶手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張局神情嚴肅。章桐搖搖頭:“我等下回去要重新檢查一下前麵發現的兩具屍體,如果腦神經同樣都有受損跡象的話,這三起案子就可以正式判定為同一個人所為。”

童小川心一動,轉頭看了一眼張局:“那她同行的女伴呢?”

章桐搖頭:“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還有,我在蘭小雅的腰椎位置上發現了疑似做過腰椎穿刺的針孔,並且手術距離死亡時段非常近。我詢問過急診科的醫生,他們表示說並沒有給死者做過這樣的手術,而且她的身體狀況也沒有必要進行這種手術。我有個大膽的設想,我想看看這三具屍體上是否會有同樣的痕跡,或許能找出凶手的真正作案動機來。”

局長清了清嗓子:“好的,那就散會,章法醫,結果出來後立刻通知我。”

章桐點頭,站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房間裏隻剩下童小川和張局。童小川打發走了助手盧強,走到局長麵前,彎腰壓低嗓門小心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張局,你真的決定放手讓她幹嗎?”

張局抬頭:“沒錯,她是這一行中最優秀的。更何況我們目前證據不足,還不能就此調查她,但是我會繼續留意的。”

終於又熬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

李曉偉早上一醒來就感覺自己頭痛不已。整個上午在門診室的時候,病人所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喝碗薑湯,我們的李大醫生,驅驅寒!”阿美破天荒地端著碗薑湯坐在了李曉偉的麵前,臉上掛著萌萌的笑容。

“有啥要求盡管提,別拍馬屁!”李曉偉像攤爛泥一樣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翻了下白眼。他真後悔,自己昨晚就不該喝酒,不會喝還拚命喝。

李曉偉受夠做噩夢了。再加上那個叫王勇的家夥臨走時所說的那番話,更是讓李曉偉感到說不出的憋氣。下班後他沒有直接回家,鬼使神差般地推門走進了樓下的大排檔,一個人點了盤花生米和拍黃瓜,喝起了悶酒。

“李醫生,是不是失戀了?”阿美壓低嗓門神秘兮兮地問道。

“別瞎扯!昨晚應酬喝多了。”李曉偉瞪了她一眼,一陣頭疼襲來,很想吐。他趕緊從白大褂外套口袋裏摸出一小瓶散利痛,倒出兩粒,就著熱熱的薑湯大口喝了下去。藥片是來食堂的路上經過藥房的時候順便問同學磊子拿的。

“真沒想到你們醫生吃止痛片也跟吃糖豆子一樣啊!”阿美雙手托著腮幫子,神情誇張地瞪大了雙眼,精心畫的濃重眼線一覽無遺,“我是不是該去舉報你?”

“別瞎說,我可沒有藥物依賴!”李曉偉知道阿美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實在是受不了她的婆婆媽媽,就幹脆直截了當地說道:“看你興奮的樣子,是不是又有啥八卦消息了?”

聽了這話,阿美頓時來了精神:“你知道急診科前兩天收治的那個身份不明、來自地鐵站的年輕女病人嗎?聽說身材不錯,長得也不錯,就可惜沒親眼見到。”

在熱薑湯的作用下,散利痛很快就起了作用,李曉偉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他慢悠悠地說道:“是聽說過,急診科的老大為此頭疼得要死,就怕跑賬(醫院術語,泛指病人送來接受醫治,卻無法追討醫藥費,最終隻能由醫院為這筆高額的搶救費用買單),所以天天去ICU巡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死了唄!失血性休克並發DIC,多髒器功能衰竭是跑不了的,實在撐不下去了,就死了。不過據說家屬已經找到了,還沒結婚,真的是可惜了……”阿美自顧自地喋喋不休,一副操碎了心的樣子。

“誰跟你說的?”李曉偉一邊大口喝薑湯,一邊問。心裏卻琢磨著看來自己確實是需要喝碗薑湯,不記得昨天自己晚上睡覺是否蓋被子了,有點著涼。

“麗麗啊,我的閨密!”阿美聲音誇張,一臉的無奈,“真可惜了,這麼年輕就走了,不過,聽麗麗說,好像是被人害死的。屍體已經被人拉到警局去了。”

“為什麼說是被害死的?是法醫的車來拉走的嗎?”李曉偉頓時來了興趣,腦子也不暈了。

阿美點點頭:“是啊,法醫的車來拉走的。具體我不清楚。我聽麗麗說那年輕女人的家境應該不錯,真的太可惜了……”

李曉偉皺眉看著自己的年輕下屬:“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阿美瞟了李曉偉一眼:“你們男人當然不懂得欣賞。我見過那年輕女人同一款的絲質披肩,紫羅蘭色的,法國名牌啊,僅僅是一條圍巾就得讓我不吃不喝攢上四個月的薪水,更別提還有那雙小羊皮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