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動蕩的時代(1 / 3)

《回憶錄》reference_book_ids\":[6812958699275947022]}],\"48\":[{\"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48,\"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88,\"start_container_index\":48,\"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83},\"quote_content\":\"《古蘭經》reference_book_ids\":[7188245041565928485]}]},\"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從禮薩汗到禮薩沙·巴列維

俄國的十月革命使近東和中東的地緣政治局勢重新洗牌。大英帝國與沙皇俄國多年來在伊朗的爭霸令伊朗一直以來深受其苦,這其中一大部分原因當然是伊朗自身的國力衰弱和多位國家領導人的漫不經心。而這一局勢即將讓位於一種截然不同的危險。隨著布爾什維克在俄國掌權,兩個原本屬於“同一世界”、擁有相似目標的舊帝國之間的關係發生根本改變,“另一個世界”崛起了。列寧將我們後來所謂“不發達”國家視為“他的”革命輸出的理想陣地。而列夫·托洛茨基則首先尋求推動世界革命。對英國來說,保護印度這顆“皇冠上的寶石”仍是他們的首要任務,因此,作為緩衝國的伊朗是一個需要穩定,甚至受到支配的戰略地區,因為它是阻止俄國革命出現地區性蔓延的一張王牌。

英國1919年變伊朗為半保護國策略的失敗使其不得不急切地尋找一個新“方案”,鑒於布爾什維克軍隊已經進入伊朗北部,而且吉蘭省剛剛建立了一個具有共產主義色彩的政府。在這危急關頭,倫敦決定首選“軍事政變”手段,以便在伊朗建立一個強勢政權。在政變領導的人選方麵,他們接觸了兩個人:一個是善於蠱惑民心的毛拉賽義德·哈桑·摩達雷斯,另一個是一位卡紮爾親王,曾被英國政府授勳的三位部長之一的菲魯茲·努斯拉特·道萊,他畢業於牛津大學,且學識廣博。幾經思量後,前者被認為過於難以預料,由一位毛拉領導軍事政變聽上去不大實際,但後者又被大雪困在伊朗西部無法行動。然而,“他們”已經急不可待,於是“他們”轉向一位精於論戰的記者賽義德·焦爾丁·塔巴塔巴伊[1],作為國王大使的親信,賽義德·焦爾丁·塔巴塔巴伊十分欽佩墨索裏尼,二十九歲的他展示出一個全新的政治家形象。

然而,要成功實現政變計劃,“他們”還需要一個“武裝臂膀”。此時,被派往高加索的英國遠征軍指揮官艾恩賽德將軍正好途經伊朗首都。如及時雨一樣降臨的他接到命令尋找那個“武裝臂膀”。而他很快意識到在這大混亂的時局下,伊朗隻能仰仗其境內最後一支有組織的軍力:納賽爾丁沙統治時期創建的那支著名的“哥薩克旅”[2]。原本領導這支軍隊的俄羅斯人都在布爾什維克革命後作鳥獸散了,沙王被迫同意讓多名軍官推選的一名伊朗將軍擔任統帥,此時這支軍隊就由這位至此幾乎默默無聞的禮薩汗將軍指揮。艾恩賽德與他見了麵,以確認他可以成為他們所策劃的政變的理想工具。禮薩汗正是這樣登上了曆史舞台。

禮薩汗1878年3月16日生於馬讚德蘭省薩瓦庫縣的一個重要的村鎮阿拉什特,其原生家庭是卡紮爾王朝一個平凡的軍官世家。他1815年出生的父親與他的母親(在伊俄戰爭[3]後逃到這裏避難的格魯吉亞裔女人)年紀相差較大,禮薩的父親在他剛降生不久便去世了。他的母親因為是外國人而遭到婆家虐待,於是被迫徒步帶著年幼的兒子前往德黑蘭,投奔她兩個做軍醫的哥哥。途中禮薩幾乎喪命,這也在日後成就了他“神跡嬰兒”的傳奇。由於沒有經濟來源,這對母子在兩個親戚家寄人籬下的生活十分窘迫,這使得禮薩無法進入社區學校學習識字寫字。而他的母親於1885年積勞成疾,因病去世。

禮薩成了孤兒,既不識字又沒有人生目標的他在街頭長大。十四歲時,他長成一個高大(身高近1.90米)勇猛、桀驁不馴、愛尋釁鬥毆的男孩。他舅舅擔心他卷入少年犯罪或幫派暴力,並因此而葬送未來,於是動用自己的關係,將他送入了具有鋼鐵般紀律的哥薩克旅(未來的哥薩克師)。稱帝以後,他曾在1936年的一次旅途中宣稱:“是生活中的艱難讓我學會了生活。我決定不再畏懼,排除所有障礙,全力向未來前進。[4]”在哥薩克旅中,禮薩學會了識字寫字。盡管他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但他充滿對知識的渴求,且記憶力超群[5]。禮薩的性格也逐漸發生了變化。他的上級軍官注意到他嚴守軍紀,衣著也無可挑剔,他在二十一歲時被升為“納耶布”(中尉)。他參與了多次平叛行動,至少三次奉命帶領一小隊人馬保護英國、荷蘭和德國使團,而這些外國使團將他視作奴仆的態度也給他留下了很惡劣的印象。他不斷在軍隊中晉升,在出征西部期間,他常常與沙俄和英國軍官共進晚餐,他們在餐桌上粗野的舉止令他愕然。此外,他還結識了從俄國帝國軍事學院畢業、掌握多種語言的炮兵專家、陸軍上校阿馬努拉·賈漢巴尼親王,並與之結下了深厚的友情[6]。

在西部執行了一段長期任務之後,他被召回德黑蘭,並任命為哥薩克旅一支精銳力量——機槍分隊的指揮官。此時,他難以抑製內心被非伊朗軍官領導的痛苦以及眼看自己的國家和軍隊殘破頹敗的悲哀,開始憧憬另一個伊朗,一個強大而繁榮的伊朗。

1915年,三十七歲的他被任命為哥薩克師(已從哥薩克旅變為哥薩克師)上校,並於同一年迎娶了一位卡紮爾將軍的女兒(據說是個並不美麗的悍婦,同他母親一樣也是格魯吉亞裔),這是對這個“街頭長大的孩子”[7]社會地位的真正提升。1917年10月18日,他們的第一個女兒莎姆斯出生;1919年10月26日,他的妻子又為他生下了一對雙胞胎,未來的沙王穆罕默德·禮薩和他的妹妹阿什拉芙。

1920年10月,因哥薩克師的原俄國統帥加入了白軍,這一職位突然空缺。艾哈邁德沙在英國使團的推薦下打算任命一位平庸順從的公務員接手這一職務。但令所有人吃驚的是,伊朗軍官一致反對。他們還得到了多名政要的支持,沙王迫於壓力屈服[8]。禮薩升任為準將,並被授予哥薩克師司令一職,這個師當時擁有兩千人、幾門火炮和一支機槍分隊。

這就是艾恩賽德將軍會見的人。在兩次麵談後,艾恩賽德相信自己已經找到了他們尋覓的“武裝臂膀”。禮薩胸懷抱負,反對布爾什維克,廉潔正派,且備受軍隊下屬的敬愛。對於這個人選,英國使團始終存疑……但時間不等人。

對禮薩來說,他人生的機會剛剛敲響了大門。他見過了賽義德·焦爾丁·塔巴塔巴伊,並很快發現後者完全不具備實現其野心的能力。在1921年2月20至21日的夜晚,他按計劃完成了和平政變的任務,阻止了布爾什維克將影響力擴大到伊朗。英國部長隨後如願地讓沙王將賽義德·焦爾丁·塔巴塔巴伊任命為首相。

第二天一早,人們就在德黑蘭城牆上,在大集市、清真寺前和重要的交叉路口看到一張布告,它開頭是這樣寫的:

我命令:

所有德黑蘭居民都保持平靜,服從軍隊的指令。

全城現已實施戒嚴。從晚八點起,除軍人和警察外,任何人都不得出門上街。

國王陛下哥薩克師指揮官兼軍隊總指揮,禮薩

禮薩本無權以第二個頭銜自詡,但這無關緊要!如果他想獲得戰爭部長的職位,就得全力爭取。然而,賽義德·焦爾丁·塔巴塔巴伊拒絕了他的任命,轉而將這一職位授予了自己的一個親信。禮薩咽下這口氣,一句話也沒說。艾哈邁德沙很快明白這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可以讓他從中漁利。兩天以後,他向禮薩授予大元帥(薩爾達爾·賽帕赫)軍銜,然後靜觀其變。

由首相選定的新任戰爭部長沒能撐過十天。至於賽義德自己,他命人逮捕了數百位知名人士、親王和記者等,這些逮捕行動大多由禮薩的人完成,他們在執行命令的過程中,通常大事化小,並盡量讓被捕者明白他們隻是奉“賽義德”之命行事。於是,禮薩與繼續偏袒首相的英國人之間的對立日益突出。雙方各顯神通:一位由倫敦表彰的親王憑借賽義德的書麵命令得到釋放,在首都郊外一個街區實施治外法權,原本交由軍隊的各國公使團的安保任務被轉交至警察手中……

當首相重新拿起論戰的筆杆,每天刊登一篇聳動宣言的時候,治安問題繼續在德黑蘭肆虐。禮薩將出手治理:三天之中,幾名軍官擊斃了在德黑蘭為虎作倀的匪徒,居民們終於得以喘息。大小商鋪重新開張營業,夜幕降臨時,人們甚至可以在幾條有照明的街道散步了。

民眾明白了權力中心在哪裏。賽義德·焦爾丁·塔巴塔巴伊是說話的,大元帥禮薩是做事的。沒過多久,後者竟更得民心了。艾哈邁德沙抓住機會,於1921年5月25日擺脫了這個狂妄自大到未經允許就在沙王麵前就座、抽煙的年輕首相……鑒於議會一直沒有運作,憲法傳統賦予沙王罷免首相並選擇其接班人的權力。“請將他帶到哈奈根[9]!”沙王對禮薩汗命令道。賽義德·焦爾丁·塔巴塔巴伊的政治生涯就這樣結束了,他被發配到伊拉克邊境。殘暴之舉是沒有必要的,前首相叼著根香煙,離開沙王,鑽進由兩輛汽車護送的轎車。政變也隨之告終。

這一事件中的功臣禮薩是否終於要被任命為首相了呢?然而,沙王選擇了另一個人,一個精力充沛、野心勃勃的政治家:艾哈邁德·蓋瓦姆。此人在政變前任呼羅珊總督,隨後被賽義德·焦爾丁·塔巴塔巴伊下令逮捕,並被轉移到德黑蘭拘禁。至於禮薩汗,他被委任為蓋瓦姆政府的戰爭部長,並在隨後幾任快速更迭的內閣中始終得到留用[10]。

政權穩定了,國家恢複平和,政府著手啟動民眾企盼已久的改革。如此,伊朗建立了國家文化遺產保護聯合會、相當於紅十字會的“紅獅日”會、一個對宗教階層的財力造成致命打擊的中央房地產交易登記機構,並在法國人的幫助下建立了巴斯德研究院和一所農學院。

1923年10月20日,早已成為權力核心的禮薩汗終於被議會指定為首相。民意對他十分有利,人民將他比作納迪爾沙和阿米爾·卡比爾。

新首相一上任就加速改革。禮薩汗創立了軍隊總司令部,將精心挑選的年輕軍官送到法國楓丹白露的聖西爾軍校、索米爾的騎兵軍校、裏昂的醫學院和意大利的海軍院校進行培訓。他還建設了德黑蘭軍事學院,並委托法國軍官進行學院的管理。

在這一短暫的過渡期,發生了兩起重要事件。第一起是國民軍隊的建立,並輔之以普遍義務兵役的政策。除中學和大學畢業生隻服役一年外,其他所有青年都將在軍隊服役兩年。一些毛拉表示抗議,認為這一舉措有悖伊斯蘭教,但禮薩獲得了民眾的廣泛支持。這是教士階層與新晉強勢元首的第一次交鋒。

第二起是在英國人遙控下胡奇斯坦分離主義者的行動。當時,該省由一名本地權貴哈紮爾管理。他富可敵國,在該地區稱霸一方,並與保護英國石油公司自1905年開采的南部油田並從中獲得些許利益的巴赫蒂亞爾部族結盟。哈紮爾在從未請示中央政權的情況下擅自與倫敦簽署了一份“保護國協議”,又與德黑蘭做了些場麵上的妥協。但他並未就此收手。他一直夢想獨立,於是在倫敦的公開支持下,於1924年發動起義,並獲得了德黑蘭一些人的支持,支持者中包括沙王的弟弟——艾哈邁德沙訪問尼斯期間臨時攝政的王儲,以及極具影響力的毛拉賽義德·哈桑·摩達雷斯。在召集三萬兵將(以騎兵為主)並配備了幾門火炮後,他自以為所向無敵,並公開挑釁。

對禮薩來說,決策的時刻到來了。在伊朗最年輕將軍法茲盧拉·紮赫迪的協助下,他調動了一萬人和多門火炮。此外,他還首次部署了三架飛艇(其中兩架由法國飛行員駕駛)——他的“空軍”。從首都出發時他宣布:“我去清除封建領主的餘毒,恢複我們祖國的領土完整。”倫敦即刻提出抗議,在向德黑蘭發出的最後通牒中提到與哈紮爾簽訂的保護國協議及其石油開采設施的安全保證。英國的特派員一路尾隨禮薩到伊斯法罕,再到設拉子,隻為勸阻他不要進攻,卻是枉然。

交戰於1924年11月14日在賽東展開。禮薩的“空軍”對從未見過此類事物的部族騎兵產生了極大的威懾力,哈紮爾的軍隊四散奔逃。11月19日,哈紮爾向禮薩發了一封電報請求寬恕,但實際上是為了爭取時間。他仍期盼身在尼斯的沙王出手相助,或者倫敦特派員最終能夠阻止禮薩的出擊。然而,沙王保持沉默,英國人也被生生拒絕。禮薩勝利進入省會城市阿瓦士,並直奔哈紮爾的宮殿而去。這個夢想獨立的人此刻逃往他停泊在阿拉伯河的遊艇,鑒於這條河是兩伊的邊界,如此他自以為可以在國際水域高枕無憂了。然而,他在夜間遭到劫持,並被帶到德黑蘭高地的一棟寓所中軟禁起來。這一事件就這樣解決了,英國人從此對禮薩心生怨恨。他們是對的,因為事實上,禮薩汗打敗的並非哈紮爾,他真正打敗的是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