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不動尉遲敬德的牆腳,太子建成和齊王元吉又將矛頭指向了秦王府左一馬軍總管程知節(程咬金)。已經領教過張亮和尉遲敬德的強硬之後,哥倆給程知節準備的不是敬酒,直接就是罰酒,在李淵麵前又是一個小報告,李淵隨即將程知節派往康州(今甘肅省成縣)擔任刺史,意思很明顯:哪涼快哪待著吧!

然而沒想到,程知節也是個牛人,居然頂著堅決不上任!程知節曰:“大王股肱羽翼盡矣,身何能久!知節以死不去,願早決計!”(由此可見,李淵的皇帝威嚴是要打折扣的!)

程知節頂牛堅決不上任,李建成和李元吉也沒有太多的辦法,畢竟他們最管用的法寶就是老爹李淵,然而這個法寶也不能老用,用得多了恐怕就不靈了。

對付完程知節,哥倆轉而對付秦王府的另一個牛人,這一次又走回了老路:金錢收買!這個牛人是誰呢?秦王府右二護軍段誌玄,就是貼身跟隨李世民廝殺的那位。

然而,麵對送上門的金銀綢緞,段誌玄的反應跟尉遲敬德一樣:原物奉還!

到這個時候,就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人格魅力了。按照規矩,來挖牆腳的出的價錢絕對要高於本主的價錢,不然沒有人願意輕易跳槽,然而即使太子建成開出了大價錢,秦王府的牛人們卻一個也沒有動,這是為什麼呢?隻能歸結為人格魅力!

如果說全世界什麼東西都可以用金錢購買,那麼最後一定有一樣東西金錢無法收買,這個東西是什麼呢?人心!

一直碰壁的建成和元吉不會想到,在他們大張旗鼓挖秦王府牆腳的同時,秦王李世民也不動聲色地挖起了牆腳。與建成、元吉不同的是,他的目標很小,行動同樣低調,他所挖的人物在太子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然而就是這個小人物的一個消息,讓李世民迎來了一生的重要轉機!

這個人物暫且不提,稍後他將登上曆史的舞台。

回過頭來還是說一說秦王府的那些人,這些人在武德七年到九年的日子並不好過,武將要麼被挖牆腳,要麼受到各種莫名其妙的處分,而文官呢,日子也不好過!秦王的“十八學士”並沒有維持多久,這些人就陸陸續續被以各種名義調走,人才流失讓李世民叫苦連天,不知所措,無奈之下,求計於房玄齡。房玄齡微微一笑,對李世民說了這樣一句話:“府僚去者雖多,蓋不足惜。杜如晦聰明識達,王佐才也。若大王守籓端拱,無所用之;必欲經營四方,非此人莫可。”

經此推薦,杜如晦一躍成為李世民的重要幕僚。秦王府的重大謀略都是由房玄齡和杜如晦參謀做出,這兩個人是李世民名副其實的左膀右臂。

然而左膀右臂現在也成了太子建成的眼中釘,建成謂元吉曰:“秦府智略之士,可憚者獨房玄齡、杜如晦耳。”隨即又給李淵打了一個小報告,李淵很快批示:將此二人趕出秦王府,非皇命不得再進!

這日子實在沒法過了!

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粗人樊噲都知道鴻門宴的危局,秦王府的牛人們何嚐不知道王府的危局。

其實,在很久之前,房玄齡與長孫無忌已經看到了危局,兩個人還有過一次深談。那時房玄齡擔任行台考功郎中,而長孫無忌擔任比部郎中,兩個人以往關於時局談論的並不多,然而隨著危局逼近,兩個自視甚高的人終於走到了一起。

房玄齡曰:“今嫌隙已成,一旦禍機竊發,豈惟府朝塗地,乃實社稷之憂;莫若勸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國。存亡之機,間不容發,正在今日!”

長孫無忌曰:“吾懷此久矣,不敢發口;今吾子所言,正合吾心,謹當白之。”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已經看透了皇子爭鬥的危局,這個危局在老皇帝李淵那裏無藥可解,而李世民倒是有解開的可能,這種可能就是行周公之事,說白了,就是將廢立大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長孫無忌是李世民的大舅哥,兩人親密無間,這種重大的事情隻能讓長孫無忌先試探一下,然後房玄齡這樣的外人才能卷入。

長孫無忌入內與李世民交了底,這一交底讓李世民頓時緊張了起來,其實自己掌握廢立之事他也曾經想過,然而念頭僅僅一閃而過,不敢往深裏想,畢竟那將意味著大逆不道!聽長孫無忌再次提起,李世民發現,廢立之事已經成了華山一條道,自己即便想繞開卻怎麼也繞不開。

要麼殺人,要麼被殺,李世民有第三條路可選嗎?

重大的事情還是聽聽房玄齡的意見,李世民召來了房玄齡,房玄齡什麼態度呢?當然跟長孫無忌說的一樣。房玄齡曰:“大王功蓋天地,當承大業;今日憂危,乃天讚也,願大王勿疑!”

到了這個時候,誅殺建成和元吉已經擺上了台麵,李世民既沒有完全肯定,也沒有完全否定,因為他實在找不出第三條道路可走。此時另外一個關鍵人物也加入遊說的隊伍,這個人就是房玄齡的老搭檔杜如晦。自此三人成虎,總之一句話,“要麼殺人,要麼被殺”。

房玄齡和杜如晦被掃地出門之後,原來的鐵三角隻剩下長孫無忌一人,不過長孫無忌還是很快找到了同道中人,這些人都是誰呢?分別是長孫無忌的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左候車騎將軍侯君集以及老相識尉遲敬德等,這些人的工作就是日夜不停地奉勸李世民誅殺李建成、李元吉。

李世民還是猶豫未決,求計於靈州大都督李靖,李靖環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表態,隨後問計於行軍總管李世勣,李世勣同樣如此,不置可否!

李靖和李世勣是聰明的,手握兵權的大將萬萬不能卷入皇子紛爭,一旦卷入,凶多吉少,押寶成功或許榮耀一生,押寶失敗必定是滅族之罪,說到底,大將不能與皇子走得太近!保持中立,最終你會贏得每一方的尊重!

根據《資治通鑒》記載,李靖、李世勣緘口不言保持中立,同時也有權威史料記載,李靖、李世勣向李世民表過忠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李靖和李世勣沒有直接參與玄武門之變,而在李世民登基後,兩個人都得到了重用,從這個結果來看,兩人在關鍵時刻應該向李世民表過忠心!

一方摩拳擦掌,一方磨刀霍霍,雙方天平的平衡總有一天會被打破,這一天還是要來了!

同大唐開國一樣,玄武門之變的直接導火索還是跟東突厥有關,就在雙方暗戰升級的同時,不受歡迎的鄰居東突厥人又來了。這一次東突厥將軍阿史那彌射率數萬騎兵南下黃河河套,進入唐朝境內,包圍烏城(今陝西省定邊縣南),戰爭一觸即發!

按照慣例,如此規模的大戰一般需要李世民出馬,然而就在李世民等待李淵征召的同時,太子李建成在李淵麵前推薦的卻是另外一個人:齊王李元吉!耳根一向偏軟的李淵同意了太子的提議,隨即命李元吉督右武衛大將軍李藝、天紀將軍張瑾等救烏城。

帥位被搶,李世民心中不太痛快,然而父皇已經下令,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

令李世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李元吉在李淵麵前又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請尉遲敬德、程知節、段誌玄及秦叔寶等與之偕行,簡閱秦王帳下精銳之士以益元吉軍。

李世民頓時明白了一個成語:釜底抽薪!此時的李世民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也更加清楚這四個字的分量,這分明是要把他放在案板上亂剁!

房玄齡、杜如晦被掃地出門,四員猛將再被抽走,精銳士兵被抽調,如果真是這樣,秦王李世民在長安城隻是一個寓公、一個匹夫而已,屆時太子李建成對付他比對付一窩螞蟻都簡單!

怎麼辦?遵命還是抗命?抗爭還是順從呢?

就在李世民猶豫不定時,一個神秘人物來到了秦王府,這個人就是李世民先前在東宮挖的牆腳,這個人的品級很低,隻是一個從七品(副處級),官職也不大,率更丞(東宮糾察署主任秘書)。

這個人叫王晊,他傳來了一個令李世民無比震驚的消息,正是這個消息,引爆了長安上空的火藥桶。

王晊密告李世民曰:“太子語齊王:今汝得秦王驍將精兵,擁數萬之眾,吾與秦王餞汝於昆明池,使壯士拉殺之於幕下,奏雲暴卒,主上宜無不信。吾當使人進說,令授吾國事。敬德等既入汝手,宜悉坑之,孰敢不服!”

這個消息表明,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準備在餞行之時動手除掉李世民,隨即向老爹李淵逼宮,順便將尉遲敬德等人一起坑殺,一了百了!

狠!狠!狠!怎一個狠字了得!

李世民將王晊的話一一告訴了長孫無忌等人,秦王府一下子炸了鍋,長孫無忌等隨即力勸李世民先事圖之。李世民歎曰:“骨肉相殘,古今大惡。吾誠知禍在朝夕,欲俟其發,然後以義討之,不亦可乎!”(後發製人)

聞聽此言,尉遲敬德曰:“人情誰不愛其死!今眾人以死奉王,乃天授也。禍機垂發,而王猶晏然不以為憂,大王縱自輕,如宗廟社稷何?大王不用敬德之言,敬德將竄身草澤,不能留居大王左右,交手受戮也!”(將上一軍)

尉遲敬德話音剛落,長孫無忌曰:“不從敬德之言,事今敗矣。敬德等必不為王有,無忌亦當相隨而去,不能複事大王矣!”(再將一軍)

尉遲敬德與長孫無忌都不同意李世民的後發製人,他們全都主張先下手為強,末了還給李世民下了最後通牒:你如果不先下手,我們這些人就不管你了,我們各自逃命,你自己留下來等死吧!

麵對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的攤牌,李世民急忙阻止:“我的意見你們也不能全部推翻,你們再研究一下,看看有沒有更為穩妥的方法!”穩妥?刀架在脖子上,到哪裏找穩妥呢?

尉遲敬德曰:“王今處事有疑,非智也;臨難不決,非勇也。且大王素所畜養勇士八百餘人,在外者今已入宮,擐甲執兵,事勢已成,大王安得已乎!”

尉遲敬德的意思是責怪李世民不智不勇,進而攤牌說,即使你秦王想息事寧人,你手下那磨刀霍霍的八百勇士答應嗎?他們手裏的刀答應嗎?都不會答應!

李世民還在猶豫,他很清楚邁出這一步將有多難,而一旦邁出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頭。

成功,則殘殺兄弟,逼父退位;失敗,則身首異處,落得亂臣賊子的永世罵名。

世界上有比這更難做的選擇題嗎?

看李世民下不了決心,長孫無忌們繼續著自己的遊說:“齊王凶戾,終不肯事其兄。比聞護軍薛實嚐謂齊王曰:‘大王之名,合之成唐字,大王終主唐祀。’齊王喜曰:‘但除秦王,取東宮如反掌耳。’彼與太子謀亂未成,已有取太子之心。亂心無厭,何所不為!若使二人得誌,恐天下非複唐有。以大王之賢,取二人如拾地芥耳,奈何徇匹夫之節,忘社稷之計乎!”

長孫無忌們的說服還是很有技巧的,他們拉出了李元吉這個話題,進而就增加了說服的力度。在他們看來,即使李世民有“舍身飼虎”的精神,也擋不住李元吉的虎狼之心,因為李元吉明幫太子,實際卻暗藏禍心,一旦李世民被除,李建成也不會幸免,屆時大唐江山將會落到一個暴戾隻好打獵的君主之手,那將是怎樣一種景象呢?

看李世民已經有所動心,長孫無忌又拿出了一個更有說服力的案例,舜!

根據《史記》記載,舜在繼位之前不受老爹和繼母待見,老爹和繼母都希望舜的弟弟為王,因此千方百計想置舜於死地,兩次險些得手。一次舜正在挖井,老爹和繼母在上麵動了手腳,把井給填死了,不出意外的話,舜就死定了。不過意外發生了,大智大勇的舜居然像鼴鼠一樣從井壁上挖了一個洞,自己又上來了;另一次舜在屋頂上修屋頂,老爹在下麵放了一把火,不出意外的話,舜又死定了,結果意外又發生了,舜拿了兩個鬥笠當翅膀,一抖翅膀,像個鳥人一樣從屋頂上飛下,平穩落地,毫發無傷!

現在舜的事跡成了說服李世民的重要工具!

李世民依然猶豫未決,眾曰:“大王以舜為何如人?”

李世民對曰:“聖人也。”

眾曰:“使舜浚井不出,則為井中之泥;塗廩不下,則為廩上之灰,安能澤被天下,法施後世乎!是以小杖則受,大杖則走,蓋所存者大故也。”

眾人這席話是什麼意思呢?翻譯過來就是說,假如舜挖井的時候光認倒黴不出來,那麼早就化成井裏的泥土,假如在屋頂起火時不下來,那麼早就成了屋頂上一堆灰,怎麼會有後來的澤被天下,法施後世呢?《論語》中孔子也說過,父母如果用小棍子打,做子女的要承受,如果用大棍子打呢,做子女的就可以逃跑了,畢竟生命關係重大,必須先保住命啊!

是啊,舍身飼虎也要看對象是誰,建成和元吉這樣的人,值得為他們舍身飼虎嗎?

不值得!要死也要為江山社稷而死,要活也要為江山社稷而活!

盡管已經想到了這一步,李世民的心裏還是沒有底,因為他知道,這一次他的對手不僅僅是建成和元吉兩個,其實還有一個隱形的對手,這個對手就是老爹李淵,自己挑戰太子,實際上就是挑戰老爹的威嚴,畢竟廢立太子的權力在老爹手中,而不在自己的手中。

一旦與太子決戰,實際上也就跟老爹一起走進了死胡同,那時盡管不會到弑父的程度,然而也要逼老爹退位,結束他的政治生命。結束了老爹的政治生命,又與剝奪他的自然生命有多大區別呢?在皇權終身製的背景下,皇帝的政治生命與自然生命如影隨形,政治生命結束了,那麼自然生命還有多大的意義呢?

在李世民經曆的人生中,經曆的大戰無數,惡戰也無數,然而眼前的這一戰卻是最難把握、最難抉擇的,因為這一戰將家和國緊緊捆綁到了一起,又將親情與皇權裹挾到了一起,要家就不能有國,要國就不能有家,要親情就別惦記皇權,要皇權也就顧不上親情,世界上最難打的仗不是大仗,也不是惡仗,而是這種家國纏繞、親情與皇權裹挾的仗。

既然人無法理清,無法決斷,那麼問問天意吧!

李世民命人拿出龜殼,準備占卜一下吉凶,問問天意如何,沒想到剛拿出龜殼,一個人就衝了過來,將龜殼扔在了地上,什麼人這麼大膽子?

這個人是李世民的親密幕僚張公謹,玄武門事變的幹將之一。此人不僅力大無比,而且膽識過人,看到李世民還要扔龜殼看天意,張公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說道:“占卜的目的是要請神明決斷,現在我們都已經決斷了,還占卜什麼?如果占卜結果不利,難道我們就不幹了?”(卜以決疑;今事在不疑,尚何卜乎!卜而不吉,庸得已乎!)

一語驚醒夢中人,事到如今,你李世民還有別的選擇嗎?

不幹,前麵死路一條;幹,死路也能變成活路,你是幹呢,幹呢,還是幹呢?

一個字,幹!

孟子曰:以一不義,殺一無辜,則不行。這句話符合儒家的標準,但從來不是帝王的準則,在通往皇權的道路上,沒有什麼可以阻擋!

下定死磕的決心後,李世民命長孫無忌召喚被掃地出門的房玄齡和杜如晦前來共商大事,令人意外的是,這對左膀右臂居然拒絕了這次召喚,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這兩個人要背叛李世民?

其實都是讓李淵給嚇的,李淵當初將二人掃地出門時說得已經很清楚,非皇命不得私見秦王,所以房玄齡才說:“敕旨不聽複事王;今若私謁,必坐死,不敢奉教。”

聽到長孫無忌的回話,李世民怒不可遏,難道這兩個人敢背叛我?隨即取下佩刀交給尉遲敬德:“公往觀之,若無來心,可斷其首以來。”

要麼人來,要麼頭來,自己選!

看著殺氣騰騰的尉遲敬德,房玄齡和杜如晦知道這位老兄除了李世民,天王老子的話都不聽。兩人對視一眼,他們知道,決戰的時刻到了,他們命中躲不過這次決戰。

勝則帝王將相,敗則亂臣賊子,是勝是敗都要壯著膽子搏上一搏!

按照尉遲敬德的安排,房玄齡與杜如晦換上了道士服,兩個假道士與長孫無忌一起快步走進了秦王府,尉遲敬德則走了另一條路,隨後回到了秦王府,他們知道,這一次將是他們最後一次平靜地走進秦王府,等到走出王府時,就一定會讓長安的上空石破天驚!

時間走到了武德九年六月一日,這一天,天空有異象出現:太白晝見,金星白晝劃過長空。如果放在現在,這隻是一次非常普通的天文現象,而在古代,這是人間巨變的一個征兆,《漢書·天文誌》記載,金星白晝劃過長空,昭示著人間將發生巨變,天下將要更換君王!

太白晝見,說白了,就是白天能看到金星!白天看到金星的效果是什麼樣呢,就是天上有兩個太陽,一個亮,一個相對較暗,亮的是太陽,相對較暗的是金星,盡管兩個一明一暗,但最終的結果是二日並存!

這一天,長安城中很多人看到了劃過長空的金星,上歲數的人心中閃過一絲憂慮:難道又要改換君王?武德皇帝剛剛坐了九年,難道又要天下大亂?

唉,這世道!

長安城中的百姓在不安中熬過了六月一日,六月二日一切正常,人們稍微鬆了一口氣,然而時間走到了六月三日,這一天,金星再次白晝劃過長空!莫非更換君王已經板上釘釘了?

此時有一個人悄悄地走進了李淵的皇宮,向李淵呈遞了一份“親啟密奏”,“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不用問,這個人一定是一個天文愛好者!

沒錯,這個人就是太史令(天文台長)傅奕。傅台長晝觀天象,發現金星出現的位置恰好在陝西中部地帶,也就是傳統意義的古秦國地區,而李世民正好是秦王,組合起來,傅台長就破譯了上天給他提供的密電碼:秦王登基,治理天下!

傅台長破譯的密電碼有沒有科學依據呢?在我看來,其實是偽科學!

在中國的大曆史中,星象一直是一門玄而又玄的學問,在《史記》中就有相關的記載。隨著這門學問的發展,聰明的中國人將天上的重要星宿與地上的版圖一一對應了起來,就形成了星象分野圖,星象分野圖就相當於將全國交通旅遊圖折射到天空,這種重要的星宿與地上的版圖就有了一一對應關係,哪一塊的星宿有異常活動,那麼就意味著地上對應的地區可能有重大事情發生。

有科學依據嗎?其實未必有,隻不過中國大曆史中,天文和地理交織到了一起,即使沒有關係,也能說出關係,再加上有時無法解釋的巧合,星象就成了一門玄而又玄的學問。

現在金星兩次白晝出現,傅奕台長的科研報告也將李世民推上了風口浪尖,他將何去何從呢?

曆史對李世民還是不薄的,慈祥老爹李淵居然將這份至關重要的科研報告交到了李世民手中。李淵此舉是想敲打一下李世民,同時說明,李淵其實是一個相信科學、不相信封建迷信的人。

然而,封建迷信盡管糟粕很多,裏麵還是有一些現有科學無法解釋的精華所在,迷信之所以流傳數千年,說明並不是一無是處的。

可惜,皇帝李淵恰恰沒有看到這一點,這一錯過就是一輩子,這一錯過就讓自己從皇帝變成了太上皇!

官僚主義真是害死人!

如果再給李淵一次機會,他一定會對那份科研報告說兩個字:我信!如果一定要在這兩個字後麵加一個期限,或許他寧可是萬萬年!

可惜,有些東西,錯過了就無法回頭!

接過老爹給的科研報告,李世民心中竊喜,也驚出一身冷汗,喜的是自己居然切合天意,驚的是老爹當場翻臉怎麼辦。幸好老爹李淵是個無神論者,從來也沒有把星象當回事,父子倆輕描淡寫了一番,也就將金星搗亂這件事給翻了過去。

然而,就在父子倆談論星象的同時,李世民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選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是決戰!

下定決心,李世民按照先前與房玄齡等人商討的方案,先放出了一個超級炸彈。他知道這個炸彈一出,老爹一定會將星象的事情放在腦後,這個炸彈一出,長安的上空一定要劃過一道晴天霹靂。

李世民隨即給李淵上了一道親啟密奏,核心內容隻有寥寥數字:建成、元吉淫亂後宮!

“淫亂後宮”,這是每個智商正常的皇帝的炸點。對於男人而言,如果綠帽子可以忍受,那麼世間沒有什麼事情不能忍受;對於皇帝而言,如果淫亂後宮還可以忍受,那麼宇宙中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忍受?

能忍受後宮淫亂的皇帝不能算作皇帝,隻能算作忍者神龜!

李淵並不想做忍者神龜,他想當麵向兩個兒子問清楚。時間就在武德九年六月四日,他要與三個兒子一起抖一抖皇家的家醜,看看自己的頭上到底有沒有綠帽子,如果有,那麼到底有多少頂!

武德九年的六月三日,有一些人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這些人包括皇帝李淵,包括太子李建成,包括秦王李世民,包括齊王李元吉,同時也包括一些文官武將,包括三個皇子各自的死黨。

過了這一夜,大唐還是大唐,但有些人的命運將發生巨變,皇帝不再是皇帝,太子不再是太子,秦王不再是秦王,六月四日的主題將隻有兩個字:顛覆!

一生經曆無數大戰的李世民今夜無眠,他始終在默念著一句話:致人而不致於人。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句兵法口訣,意思是無論什麼時候都要采取主動,牽著別人的鼻子走,而不是被人牽著鼻子走。這句話他銘記了一生一世,無論是戰場還是政局,這始終都是他永恒不變的信條!

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短短的一句話,一生中讀懂的又有幾個?

太子建成和齊王元吉一直在算計著李世民,卻不知道,在他們算計的同時,他們其實也在被李世民算計。盡管他們幾乎沒有給秦王李世民任何機會,更何況他們還擁有李世民注定無法擁有的嫡長子正統身份,這一點將使他們在兄弟之爭中占據極為有利的地位。

然而他們不會想到,正是他們最為得意的正統身份給了李世民一線生機,嫡長子的正統身份給了李世民壓力,也給了建成和元吉一個極大的麻痹。這個麻痹就是,我是嫡長子,隻有我算計他的份,哪有他算計我的份?

可以說建成和元吉之所以在兄弟之爭中屢屢勝出,實際上靠的是建成的嫡長子身份,靠的是老爹李淵的背後支持,靠的是李淵皇帝體係的認同,然而李世民想得比他們更為深遠,既然這個體係無法勝出,那麼換個體係又將如何呢?

如同那一句廣告詞:我定規則我就贏!

在李淵的體係裏,李建成是皇太子,國之儲君,國之重器,這就好比市場上價高質優的極品肉,而李淵手裏拿著合格章的戳子給李建成蓋上了合格章,然而在李建成沾沾自喜時,可曾想到,如果李世民奪下了這枚生死圖章,那麼等待他的又是什麼呢?

從極品肉到注銷肉,兩者的區別僅僅在於一個圖章,僅此而已!

阿基米德說,給我一個支點,我將撬起整個地球;李世民說,給我一個地點,我將撬動整個唐朝。現在他找到了,這個地點就在宮城之中,這個地點就是玄武門!

武德九年六月三日的夜,很短,同時也很長!

風起,雲動,夜深,人不靜!

明天將是新的一天,這將是最壞的一天,也是最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