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reference_book_ids\":[7064849416984726542]}]},\"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吐穀渾,這個小國有點渾。

說起吐穀渾,這個小國與中原政權的淵源太長了,這個小國自從建立之日起就跟中原政權糾纏不清,他們對付中原政權的方法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概括起來十個字,“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別看這十個字很簡單,但對於吐穀渾很實用,隋大業五年(公元610年),楊廣采用狗咬狗的方法命令鐵勒汗國將吐穀渾打得大敗,隨後吐穀渾向隋投降。由於前往受降的宇文述陣容過於強大,吐穀渾可汗慕容伏允害怕對自己不利轉而率軍逃跑,不再投降,結果又被宇文述一頓痛打。

然而,吐穀渾的生存能力太強了,隨後楊廣集合四路大軍對吐穀渾可汗慕容伏允進行圍剿,結果又讓慕容伏允從縫隙中鑽了出去,不過老家已經回不去了,因為楊廣已經將吐穀渾故地設立成西海、河源等四郡,並安排全國罪犯集中到這裏參與大開發,已經沒有立錐之地的慕容伏允從此過上了喪家狗的流浪生活。

都說野百合也有春天,其實喪家狗同樣有春天。

幾年之後,隋朝天下大亂,無暇西顧,喪家狗的帶頭狗慕容伏允重新回到故地,重打鑼鼓新開張,正式重裝營業。一轉眼,又過去了很多年,在這期間,隋朝滅亡,唐朝興立,李淵退位,李世民登基,慕容伏允接連送走了兩茬皇帝,這第三茬就迎來了李世民。

常言說,人都是會變的,這句話用在慕容伏允身上就不合適,這個老家夥,這麼多年過去了,風格居然一點都沒有改變。

對於唐朝,慕容伏允的方法與對付隋朝一樣,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一手抓上貢,一手抓騷擾,兩不耽誤。

貞觀初年,慕容伏允先派使節到唐朝進貢,言辭極其謙卑,態度極其誠懇,順服的樣子很招人疼。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進貢的使節還沒有回去,慕容伏允的部隊已經對唐朝的鄯州地區(今青海省樂都縣)發動了攻擊,一番劫掠之後揚長而去。

一手上貢,一手騷擾,到底唱的是哪出啊?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呢?

很快李世民的欽差來到了吐穀渾,對慕容伏允進行質問,然而這個時候慕容伏允又恢複了乖孩子的麵目,眼淚汪汪地指著天向欽差表示:“誤會,絕對是誤會!”

當然,這套騙鬼的話已經沒有人信了,不過信不信由你,說不說由他,反正嘴長在他鼻子下麵。對於李世民命他到長安晉見的征召,慕容伏允眼珠一轉,又開始忽悠:“我是真想去,我又真去不了,我有病,真的有病!”

小滑頭他爹,老滑頭!

本著忽悠到底的原則,老滑頭慕容伏允又讓欽差給李世民帶了個話:請賜公主給兒子慕容尊王配婚。現在皮球踢給了李世民,看你接不接招!

接招,李世民焉能不接招。

李世民也提出一個要求:讓你兒子慕容尊王親自到長安迎親!皮球再次踢回給慕容伏允,老滑頭,接招吧!

這一次老滑頭不接招了,索性沒收皮球不跟李世民玩了。讓兒子到長安迎親,這分明是要拿我兒子當人質,春秋戰國時這一招都玩濫了,豬才上這個當呢!

皮球踢了半天,親沒提成,兩國的關係又冷了下來。

老驥伏櫪的慕容伏允是注定不會消停的,就在求親計劃破產之後不久,吐穀渾的軍隊又一次出動了,這一次攻擊的是蘭州和廓州(今青海省化隆縣),又是一次目標明確的搶劫,越老越不要臉了。

此時老不要臉的慕容伏允其實已經老邁,汗國的實權落到受他寵信的高級幕僚天柱王手中,正是在天柱王的策動下,吐穀渾不斷騷擾唐朝邊界,劫掠不斷,即使李世民先後十次派使節交涉,吐穀渾依然故我,照搶不誤,吃了秤砣!

貞觀八年六月,李世民決定把慕容伏允吃下的秤砣摳出來,是時候給他點顏色看看,省得他老跟唐朝裝色盲加流氓。

李世民任命左驍衛大將軍段誌玄為西海道行軍總管(西海兵團司令),左驍衛將軍樊興為赤水道行軍總管,分別率軍攻擊吐穀渾。

四個月後,段誌玄對吐穀渾發起攻擊,大敗吐穀渾軍,連續追殺八百餘裏,直到距離青海湖三十裏處收兵。在段誌玄的追殺下,吐穀渾軍民驅趕馬匹牛羊四散逃竄,狼狽不堪。

然而,一場大勝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段誌玄的大勝隻是短暫地打擊了吐穀渾的囂張氣焰,善於折騰的慕容伏允卻在這次大戰中毫發無傷,隻要這個人還在,對唐朝的騷擾就不會停止。

果不其然,僅僅消停了一個月,吐穀渾的折騰又開始了,十一月十九日,吐穀渾軍隊攻擊唐朝涼州(今甘肅省武威市)。

顯然,僅僅派段誌玄領銜進行大規模作戰是不行了,要想徹底解除吐穀渾這個後患,必須進行大會戰,這次大會戰要讓吐穀渾滅國,絕不反複。

然而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此時的李世民再也不會為兵力發愁,他發愁的是主帥的人選。仔細一盤算,如此大規模的會戰,適合的人選隻有一個,這個人就是唐朝第一名將李靖。

李靖的生猛在前麵已經提到過,最近一次功績可以追溯到貞觀四年攻滅東突厥,不過從那以後,生猛的李靖為自己踩了刹車,起因是禦史大夫蕭瑀的一次彈劾。

貞觀四年五月,李靖得勝回朝,對東突厥作戰的勝利讓唐朝一雪多年之恥,更讓太上皇李淵多了一份安慰:兒子比我強,讓位也心甘了。

然而就在唐朝上下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禦史大夫蕭瑀於五月二十三日上了一道奏疏,這道奏疏幾乎讓李靖跌入萬丈深淵。

奏疏指控李靖軍紀敗壞,攻陷東突厥頡利可汗王庭時放縱官兵大肆劫掠,致使金銀財寶、珍玩古董被搶劫一空,李靖按律應被軍法處置。

一邊是得勝回朝,一邊是軍法處置,李靖無意中走在兩個極端上。

事實上,戰後劫掠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潛規則,中國大曆史中的無數名將都在默許甚至縱容戰後劫掠,不為別的,隻為保持所部的戰鬥力。因為在一般情況下,當兵的收入很低,待遇很差,要想激勵士兵奮勇殺敵,除了要有領袖魅力,更重要的是,還要給當兵的一個可望可即的盼頭,而允許戰後劫掠就是一個成本很低、見效很快的手段,無數名將屢試不爽。

在李靖看來,戰後劫掠其實情有可原,而在蕭瑀看來,戰後劫掠罪無可恕。李靖從維護士氣考慮,蕭瑀從道德層麵考慮,兩者沒有絕對的對錯,而評判權交到了李世民的手中。

蕭瑀忘記了,李世民也帶過兵,也打過仗,也當過大軍統帥,多年的戰場經驗讓李世民能夠體諒李靖的苦衷,因此李世民阻止了蕭瑀的彈劾,戰後劫掠一事以後不要再提!

李世民是聰明的,他深知“揚善於公庭,歸過於私室”的道理,對於李靖這樣的名將,在公開場合維護其形象是必需的,而在私下場合進行敲打也是必要的。

在這次私下談心時,李世民跟李靖聊起了隋朝名將史萬歲,當年史萬歲大破東突厥戰功赫赫,然而剛回到朝廷就被當廷活活打死,理由僅僅是被控擅自與太子楊勇交往。

提到史萬歲,就是為了敲打李靖,頗具城府的李靖怎能不懂,急忙做起了自我檢討。

拋磚引玉,磚拋出去了,玉也出來了,李世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這時他又變得和顏悅色,說道:“你放心,我跟我姨姥爺(楊堅)不一樣,我隻記你的功,不記你的過!”

巨星劉德華說,我的夢中情人一定要有一頭烏黑亮澤的秀發。按照劉天王的句式,我從李世民的身上也得出了一個結論:我的夢中好領導,一定要有非常高明的談話藝術,就像李世民那樣。

談話結束了,對李靖的敲打也結束了,然而這次談話對李靖的影響是深遠的,自此生猛的李靖給自己狠狠踩了一腳刹車,自此人生的字典裏隻有兩個字:低調!

貞觀四年八月二十二日,李靖由兵部尚書升任尚書右仆射,有唐一代,“出將入相”正式拉開了序幕。

其實嚴格而言,唐代出將入相第一人應該是李世民,武德年間,他出則是大軍統帥,入則是大唐宰相,一度高居尚書令。在李世民之後,尚書令隻授予過中興重臣郭子儀,不過那時的尚書令已經是純粹的榮譽稱號了。

回過頭再來說李靖,用時任侍中王珪的話說,李靖是出將入相的文武全才,然而這個文武全才在升任尚書右仆射後,完全像變了一個人。宮廷之上,這個尚書右仆射幾乎成了一個準啞巴,“恂恂似不能言”,好像不會說話一樣,這就是李靖,宮廷之上的李靖,出將入相後的李靖。

李靖“恂恂似不能言”持續了四年,貞觀八年十月,李靖以病重為由辭去尚書右仆射一職,改任特進(正二品,類似國務顧問一樣的閑職),應享待遇一切照舊。李世民附加規定,待病情減輕,每隔兩到三天依然要參知政事。

李靖真的有病嗎?如果有,也是裝的,如果有,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裏。

在那個皇權高於一切的年代,絕不允許任何威脅皇權的東西存在。李靖出將入相,風頭無雙,此時再不知避禍便是自取滅亡,所以從貞觀四年開始,李靖一直在裝,一直“恂恂似不能言”,一直“有病在身”,甚至一度“病重”,其實所有的一切隻為了兩個字,自保!

現在到了貞觀八年十一月,吐穀渾烽煙已起,大戰在即,無論是李世民還是李靖,他們都明白此次主帥的天然人選隻有一個,這個人就是李靖。

李世民是期待李靖出山的,畢竟他是目前唯一一個經曆過無數大場麵的大將,李世勣勉強也可以,但跟李靖相比,他還嫩得很,況且他一直駐守並州,不能擅離。

李靖會不會欣然出山呢?李世民在思考,李靖也在思考。

出山,還是繼續裝病?

這是擺在李靖麵前很現實的問題。如果出山,很有可能迎來又一次大勝,那麼離功高震主又進了一步;如果繼續裝病,可能會讓李世民處在無帥可用的境地,以他犀利的目光,難道會看不出李靖在裝病避禍?

罷,罷,罷,該你經曆的一定要經曆,躲是躲不過去的,為將者侍奉皇帝,除了要學會自保,更重要的是讓皇帝看到你的一顆赤膽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