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53 章(1 / 2)

這一天。

程予安靠著隔間裏的辦公桌,簽了一堆字,終於辦完了抵押貸款手續。幸虧這兩套房當時都是全款買的,現在做一手抵押手續也不算太過麻煩。

看著雪白的紙,黑色的字,她心裏一陣鈍痛。

父母那番坦白之言猶在耳邊,程予安卻總是有一種大夢未醒的恍惚之感,希望這隻是夢就好了。可惜卻不是。

她自嘲地笑了笑。

一年半啊一年半,她被蒙在鼓裏有這麼久。那個時候,她因為拒絕出國一事和家裏鬧別扭,再沒問家裏要過錢,而家中也再沒有給她打錢,卻根本沒有想到還會有這一層原因在內。

也難怪,母親自自己畢業後電話也打得少了,打來總是欲說還說的語氣,被自己一追問,卻總是推說沒什麼。

她竟然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意識到。

她恨自己為什麼這麼神經大條,如果早一些知道,事情會不會有別的轉機,也許她可以幫上什麼忙。

但捫心自問,如果真的回到了那個時候,沒有看見未來的她真的會質疑父親的決定嗎?她想她應該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的。正如同這個無聊又沒有意義的假設一樣,假設永遠是假設,現實永遠是現實。

而現實就是,她什麼忙也幫不上。這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是有著金手指的女主角,可以大殺四方,可以幫父親收拾這爛攤子。可笑她學了四年金融,工作了一年,麵對著這樣的問題卻依舊束手無策。她還真的挺沒用。

未雨綢繆,勝過無數亡羊補牢。

仔細想來,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外因是突如其來的意外,而內因卻是沒有風險防範意識。這困局之所以難解,有很大程度是因為公司資產以集團形式被綁到了一處,難以割裂,彼此的債務你纏我繞,沒個幹淨的自留地。而公司業務也都集中在礦業,當初賺錢的時候都賺,但當大行情一變,便都成了扶不起來的阿鬥。資產又幾乎都是礦山一類的固定資產,既不能分割流動性又差,變現相當難。財務上管理也有問題,資金債務期限不匹配,後期投資的礦山項目本來就屬於長期,從開始到能產生出現金怎麼都要好幾年,而債務卻又是短期,借著短期的錢去做長期的投資,本來就是大忌諱。資金充裕的情況下隻是浪費錢,而在這種情況下就是要命的問題了。

現在分析這些也於事無補,充當個馬後炮罷了。

若問程予安心中是否對父親有過埋怨,答案是肯定的。

她怨父親讓母親跟著他擔心受怕,也怨父親決策失誤管理不當才有今日。這口怨氣,說白了,其實是害怕。她倒不怕一無所有,隻怕會背上巨額的負債。程予安有學過法律,其實明白追債肯定是追不到自己身上,畢竟她根本沒有參與過公司事務,不過為人子女,怎麼可能把父母丟在一旁置身事外?

父親雖然言語之間表現得輕鬆,她又不是小孩,他說什麼就信什麼。父母雖然不肯跟自己說到底現在欠了有多少錢,但她猜測估計至少會有6個多億。

還真是把自己賣了都還不起的金額。程予安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

但心中更多的情緒卻是其他,比如對自己的懊惱,對未來的茫然,對現實的難過。

忽逢家中驟變,這些反應其實都相當正常,而唯一不太正常的地方在於,程予安卻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落下來,無論人前還是人後。

其實程予安的淚點並不算高,往常但凡看個稍微煽情一些的電影電視劇小說甚至是新聞,她都能哭得稀裏嘩啦。她對著別人的故事可以盡情流淚,卻很少為自己的事情痛哭一場,最多不過默默流幾點眼淚,長大後越發如此。

她當然想哭,卻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哭。因為一旦哭了,就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但發生的這一切對她而言能算是委屈嗎?她既然坦然享受過曾經的福,那麼現在的禍便也應該坦然接受。

更何況,程予安實在太過要強。越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更是半分軟弱也不肯展示給人看,哪怕這個人其實隻是自己。

此時她一個人走在路上,麵無表情。這一切她還沒有和晏嚴去講,甚至對方還不知道她突然飛了回去的真正理由。那天接到母親的電話後,她坐在出租車中發微信隻推說公司突然叫她去出差。

程予安一直很羨慕晏嚴,羨慕他有自己喜歡的事情,也羨慕他骨子裏的通透坦然、從容不迫。他仿佛一塊沒有雜質的玉,而她卻是一塊照不進光的石。自己最不堪、最狼狽的那一麵,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更不想讓他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