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未證之證》(2)(3 / 3)

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一夜之間都命歸黃泉,這是人間慘劇。可到底是誰,又為什麼要製造這出荒唐的慘劇呢?

李八鬥暗自思忖的同時,目光在16號別墅四周流轉著。當這場慘劇發生的時候,這裏的房子,房子周圍的樹,包括立在路邊的街燈,它們肯定都曾看見過什麼。那是昨夜的真相,是普通人很難發現的細節。

李八鬥的目光突然落在從別墅左側轉角過來的一輛麵包車上。麵包車司機發現李八鬥注意到了他,點了下油門,車速也隨之加快了。這一細微的變化當然沒能逃過心細如發的李八鬥的法眼。他將麵包車攔了下來,打算盤問一番。

麵包車司機戴著一頂草帽,帽簷壓得很低。李八鬥出示了一下證件,問道:“幹什麼的?”

麵包車司機回複道:“給老板們送豬肉的。還剩最後一點,警官你要嗎?要就便宜賣你。”

麵包車司機一邊說一邊有意無意地向別墅那邊張望。他的這個小動作也被李八鬥看在眼裏。李八鬥讓他下了車,說要檢查一下車廂。

“警官,我是正經生意人。我殺的豬中有些是我從十裏八鄉搜羅來的,較之養豬場的那些飼料豬,這種豬肉更優質、安全,吃起來也放心,所以別墅區的老板都會定期跟我買肉,我一般都是送貨上門。當然我也收飼料豬,隻是這樣的豬肉一般是賣給普通百姓的。雖然同是飼料豬,但我給出的價錢也要比其他肉販公道得多。我說的都是實話,不信你可以去問這裏的保安。”

“清者自清,既然你沒做虧心事,就麻煩你配合我一下吧。至於你說的這些,我後續會找別墅的保安人員去核實的。”

麵包車司機沒再說什麼,按李八鬥的要求打開了車子的後備廂和後車門。一陣肉類的腥味立馬撲鼻而來,另外,也許是為了方便送貨、運貨,車子的後座全被拆除了。車廂裏的景象初看有些駭人,一塊木板上放了幾根剔光的骨頭,以及一些從豬肉上剝下來的豬皮,旁邊還放著剁骨刀、割肉的尖刀,還有掛肉的鐵鉤。這些工具上無一例外都沾有一點血漬。

檢查完,李八鬥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往後看,後麵是麵包車司機嬉笑相迎的臉。也正是因為角度的問題,李八鬥才得以完整地看到藏在帽簷下的麵包車司機的臉。他的右臉上有一道很長的刀疤,從右耳根一直延伸到下巴的位置,再加上車裏帶血漬的刀和肉,身處暮色之下的李八鬥竟然莫名覺得麵包車司機的笑有幾分詭異。

“要買豬肉嗎,警官?我給你便宜點。”麵包車司機又問了一遍。

“你叫什麼名字?”李八鬥直起身,目露鋒芒地盯著他問。

“哦,我叫閻老三。”

這家夥是在社會上混的嗎?還是說在家裏排行老三?李八鬥按捺住心中的疑問,轉而說道:“我是問你的真名。”

“我的真名是閻鐵山。”

“除了給老板們送肉外,你有固定的賣肉攤位嗎?”李八鬥又問。

“有,就在鎮上的菜市場。”

“說一下你的住址。”

“我住五穀村,怎麼了警官,這裏發生什麼案子了嗎?”

“有人被殺了。”李八鬥的目光始終死死地盯著他。

“有人被殺了?”麵包車司機又把目光看向別墅那邊,“不像吧,他們好像在攝像,那個女孩子還拿著話筒在說什麼,像在錄節目。”

“哪兒那麼多廢話,賣你的肉去吧!”李八鬥瞪著他。

“嗯嗯,好的,好的。”麵包車司機趕緊坐上駕駛座,驅車離開了。

李八鬥目送麵包車離開,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個麵包車司機有些不太正常。

車速一開始很平穩,當自己注意到時,車子突然加速了。而且,對方和自己說話時,不但有意無意地向別墅那邊張望,還旁敲側擊地打聽案情。要正常情況,李八鬥不會告訴他有人被殺了,之所以告訴他,就是覺得他有些可疑,故意說出來試探一下他的反應。

對方沒有吃驚,而是用很平靜的語氣向李八鬥詢問。這不是一個普通人或者正常肉販的反應,李八鬥覺得有必要暗中查一查。

待夏天他們忙活完,離開別墅群時,李八鬥找保安亭的值班人員核實到閻鐵山所言非虛。李八鬥一行離開16號別墅幾分鍾後,一個人從斜對麵大約三十米的別墅樓頂上,如猴子般敏捷地跳了下來。那人戴著一頂草黃色太陽帽,配有墨鏡,穿黑色襯衫,背一個雙肩包,低著頭向16號別墅走來。細看他的雙手都戴著手套。

他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側邊找了個位置翻牆上去。他的動作十分敏捷,就跟猴子爬樹一樣,三兩下就到了別墅二樓。在進屋之前,他先從背包裏拿出一雙鞋套套在腳上,又拿出一隻微型手電,這才進了屋。

他逐個搜索二樓的房間,來到兒童房間時,他看見了床上和地上殘留的血跡。手電的光在血跡上停留了許久,他才轉身出屋,去了樓下。樓下客廳的地板上除了血跡,還有警方畫出的死者躺姿的白線。

他取下墨鏡,彎腰蹲下,仔細地查看地麵。他那張古銅色的臉抽動了一下,然後又站起來,目光環視屋子,看到了一邊的主臥。他進去站在電腦前,重啟電腦,可什麼記錄都沒有了。

很顯然,監控硬盤已經被警方取走了。

他站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然後跑到了樓頂。他站在模糊的陰影區裏,看著那片夜幕籠罩下的別墅群,臉上的表情一片木然,看不出悲喜。

這裏是鎮子的邊緣,是整個白山縣的高檔住宅區,十分宜居,所以沒有市中心的那種燈火通明和喧囂。周邊的綠化林裏傳出聲聲蟲鳴,此起彼伏遙相呼應,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吵。

背包人如一尊雕塑似的在黑暗裏站了許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從兜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打火機的光映亮了那張黑暗中的臉龐。那張古銅色的臉上有許多坑坑窪窪的印記,就像是下過雨後被人踩過的一地泥濘。

抽完煙,他彈指將煙頭扔掉,轉身下了樓。幾分鍾後,他到了16號別墅對麵,選了個位置爬上樓,進到屋裏,直接找到了裝有監控的電腦。他麻利地從裏麵取出硬盤裝置後,便轉身離開了。

16號別墅往左約一百米的林蔭道上停著一輛三菱越野車,背包男打開車門上了車,接著從背包裏取出一台小尺寸的平板電腦,將硬盤插了上去,觀看起裏麵儲存的監控記錄。

當看到一匹高頭大馬出現在監控中時,他那古井無波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鬆動。再看到李八鬥盤問麵包車司機時,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了一些。他也發現了麵包車司機有意無意瞟向別墅那邊的小動作。麵包車司機的具體麵容看不太真切,但隱約可以看到他的右臉上有一道刀疤。

這個麵包車司機偷偷摸摸地觀察別墅那邊,到底是純屬好奇,還是另有目的?

背包人沉思片刻後,收起平板電腦,駕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