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方山的每晚都做著冗長的噩夢,最後揉成了黑色,融進了黑暗。在夢裏黎斯竟然想這是自己的夢吧,可什麼時候會醒?
有夢就有醒來的一刻,但這一刻並不美好,噩夢的折磨讓醒來的黎斯感覺腦殼在撕扯著。黎斯摸摸身側的紫夢蘿,何時自己才能有一個好夢?黎斯將剩下的半個青果吃掉,邊奎嘟嘟囔囔也起來了。黎斯和他商量了一下,由黎斯守石台前頭,邊奎留在古井旁。
邊奎很滿意:“守古井好啊,累了還能去古樹那靠一靠。就這麼定了。”
“小心點。”黎斯走到了前頭。
深夜裏刮起了風,窅冥黑暗裏仿佛還有一縷斷斷續續的悲澀之聲,如泣如訴。黎斯忍不住想要聽清楚些,倏然,一隻慘白的手拍在了他後背上。
黎斯猛打一個激靈,一下子回身卻看到了茫然無辜的阿木。
“阿木,怎麼是你?”黎斯放下緊繃的心。
阿木盯著黎斯,帶有歉意地說:“我嚇到你了。”
“沒有,我還沒有這麼容易被嚇到。”黎斯自然不承認,打死也不承認。黎斯平複心緒說:“你不困嗎?”
阿木輕輕擺頭:“晚上隻有我在睡,我已經睡得夠多了。”
“嗯。”黎斯不知道再跟小姑娘說什麼,不遠處米塔正睡得沉熟。
看黎斯不再開口,阿木先說道:“你叫黎斯吧,挺好的名字,名字挺好的人都挺好。”
黎斯被阿木的“挺好挺好”饒得有些糊塗,不知怎麼回答,隻得笑笑。
“黎斯,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有一點點像我。”阿木沒來由地說了一句。黎斯看向少女,第一次發現阿木深邃眼眸猶如兩口湛藍色的深泉,清冷閃亮。黎斯不由好奇地問:“我哪一點點像你了?”
阿木小聲地回答:“孤獨。”
“你跟我一樣孤獨,即便身邊有很多人,但沒有人可以走到你的心裏。或者說,你的心從未對任何人打開過。”阿木的話讓黎斯心緒一滯。黎斯悄然吸氣:“也許吧,但阿木,這個世界上又有誰不孤獨呢?”
“不知道。”阿木說。
兩個人陷入一陣沉默,阿木伸伸腰說:“我要去睡了。希望有一個好夢。”
“好夢。”黎斯說。
不遠處的邊奎揮手,示意他看到起來的阿木了。黎斯暗忖阿木是個有意思的小丫頭,不過她真的是來找爹的嗎?進入十方山的每一個人都似乎心事重重,公羊雁、常伯、米塔、阿木,還有那個古古怪怪的胖道士,每一個人都藏著秘密吧。
被阿木打斷,先前那些悲澀之聲似乎再也聽不見了。周圍一切都很安靜,風也沒了,太安靜了,甚至於黎斯能夠聽到有人在古井井沿搖腿的聲音。黎斯回頭去看,他以為肯定是邊奎,但黎斯錯了,坐在古井井沿上搖晃雙腿的根本不是邊奎,而是已經死了又被埋了的……常伯!
天啊,發生了什麼?
黎斯並不相信鬼神論,但眼前的景象讓黎斯覺得太過匪夷所思,一時間根本想不到合理的解釋。難道常伯沒死……黎斯剛走近古井,常伯泛著詭異笑意的屍體俯身砸到地上。黎斯翻過屍體,沒有心跳,沒有脈搏,甚至血都已經凍結,常伯早已魂入黃泉。
常伯死了,那一定是有人將他的屍體挖出又擺在井沿上,這人是誰?黎斯馬上想到了邊奎。但沒瞧見邊奎的影子,他又去了哪裏?
“邊奎,邊奎……”黎斯隻喊了兩聲就停下了,因為他已經看到邊奎。更準確地講,是發現了邊奎的屍體。兩棵參天古樹下,邊奎斜靠在樹背上,脖子上有一排血淋淋的傷口,鮮血汩汩冒個不停,死狀和死因跟常伯一模一樣。邊奎眼球怒凸,似乎死前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東西,最後掛著的表情也是一臉驚魂落魄的神態。
血還是溫熱的,邊奎剛死不久,旁邊的紫夢蘿沾滿了血跡變得殷紅刺目。黎斯驀地環顧古樹四周,除了令人窒息的黑暗再無他物,回看石台,剛剛胖道士、公羊雁、米塔和阿木都睡在石台上,是自己親眼所見。也就是說殺死邊奎和常伯的凶手不在他們七人中間……撫瓦村裏還有第八個人!抑或者,根本不是人。
“他死了!”身後傳來聲音。其他人聚過來,尋找邊奎的喊聲把幾個人都吵醒了。
公羊雁眼皮子直跳,緊咬著嘴唇:“又一個死了!常伯……他怎麼也在這裏?”
胖道士也是一臉詫異,黎斯默默道:“不知道誰把常伯的屍體又搬回來了。”
米塔緊緊抱著阿木,阿木神情恍惚。米塔說:“這裏隻有我們幾個人,會是誰幹的?”
“不是我們。”黎斯把每一個人的表情印在眼底道。
公羊雁不知是恐懼還是寒冷,他的聲音竟有幾分顫抖:“離卯時也不遠了,我們走吧,不要再留在這個鬼村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