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浴缸浮屍(1 / 3)

次日早間例會,案情彙總分析。

目前掌握的線索有:被害人劉媛媛家有疑似輪椅長期逗留的痕跡,案發當時有一名拄著手杖的殘疾男子曾出現在劉媛媛家樓內,二者是否有關聯還有待查證,但殘疾男子的身形體征與技術隊給出的凶手特征不符,且殘疾人獨自完成整個作案的難度比較大,除非他有同夥。

與殘疾男子相比,作案嫌疑更大的是那個傍晚光顧路邊攤的胖小夥,時間上和所購物品以及身材上,都與案情信息對得上,目前已知胖小夥說話帶有莊江市口音,也就是說,他很可能與劉媛媛是同鄉。

劉媛媛家臥室牆上掛著一幅用樂高積木拚成的人像畫,贈予者留名為“凱”,用樂高堆積人像和拚接碎屍,會不會是在相同心理需求下促成的,是個值得追查的線索。

綜合拋屍手法和拋屍現場周邊的情況分析,拋屍的目的或許不僅僅隻是為了藏匿屍體,有可能帶有某種心理上的執念色彩,推測凶手應該與雙陽村有一定的交集,很可能就生活或者工作在村裏。

拋屍區域並沒有交通監控和安防監控,最近的一個交通監控攝像頭設置在該區域以南約200米遠的一個十字路口,通過交警指揮中心調閱監控錄像,重點篩查了晚上6點至次日淩晨天亮之前,駛進和駛出“拋屍樓”方向的過往車輛,目前還未發現可疑車輛。

劉媛媛的兩部手機,由於損毀太嚴重,技術隊表示已無法修複,不過SIM卡經過烘幹後已經可以使用。利用手機號登錄劉媛媛的微信,與凶手有關的信息應該被刪除了,目前還未找到有價值的線索,通話記錄方麵也未見可疑線索。

會議接近尾聲時,苗苗送來“火雞直播”網站發來的,關於劉媛媛做直播的相關資料信息。資料中顯示:劉媛媛注冊“火雞直播”的時間總計7個月零9天,最近一次上線直播日期為5月20日,也就是其遇害的前一天。粉絲量最高峰時期超過2萬人,“5月3日”烏龍事件發生後,粉絲量急劇下降至5000之下,並且每日真正活躍與劉媛媛在直播有互動的已經不足10人。粉絲親密值和禮物貢獻榜最高的,是一個網名叫“凱”的粉絲,第二名的網名叫“幺雞”,第三名……其中前兩名IP地址顯示為金海本市,第三名至第五名均為外地網友,再往後實質上貢獻的禮物值基本都很小了。由於網站設定需要綁定手機才能與主播互動,所以“火雞直播”也把這些網友的手機號碼,以及充值購買禮物所用的銀行卡賬戶一並詳細列出。另外,資料中還指出那個叫“凱”的粉絲,自劉媛媛出現烏龍事件之後,便沒再上線過。

下一步案件偵辦的工作方向:深入排查走訪被害人劉媛媛的社會關係和日常交往人群,從中尋找腿腳有傷殘的男子,以及操莊江口音的肥胖男子,同時針對以上兩個嫌疑人特征,對拋屍所在地的雙陽村進行深入摸排;並細致調查劉媛媛的幾個忠實粉絲,重點是身在本市、禮物貢獻值處在前兩位的粉絲,當然第一名“凱”是重中之重,至於外地粉絲則暫時先請求當地警方協助調查。

散會後,鄭翔第一時間拿出手機擺弄一下,在座位上磨蹭了一會兒,見會議室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左顧右盼地晃悠到正在整理手邊資料的周時好身邊,輕聲說:“周隊,跟你說個事啊!”

“說。”

“駱辛的事。”

“他怎麼了?”周時好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問。

“他昨早給我打電話,求我幫個忙,讓我去110指揮中心搜集一下近段時間有關自殺和意外死亡事件的報警信息,您看這事我辦嗎?”鄭翔撓著頭問。

“辦。”周時好斬釘截鐵地說,“回頭報告先拿給我。”

“明白了。”鄭翔使勁點著頭說。

“哦,主播這個案子是你向駱辛透露的吧?”鄭翔剛要轉身走,周時好又叫住他問。

“他昨兒電話裏問我最近都在辦啥案子,我順嘴說了一下。”鄭翔頓了一下,緊跟著補充說,“對了,他還問了小秋的一些情況。”

“行,我知道了,幹活去吧。”周時好點點頭,繼續整理手上的資料。

方齡走出會議室大門之前,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周時好一眼。這次早會,方齡大多數時候都沉默寡言,昨天是因為周時好想當眾出她的醜,她不想遂了周時好的願隻好小露鋒芒,其實她辦事向來還是很有分寸的,她知道自己剛到隊裏應該少說話,多觀察、多做事,所以這次例會上臭不要臉的周時好一上來就習慣性端出主會人的架勢,她也采取默認的姿態,任由他做彙總發言和發號施令。

不過她心裏還是有些問號。她來金海之前通過一些人脈關係打探過周時好的情況:個人生活方麵,沒結過婚,目前還是單身;工作方麵,缺點是嘴太碎,性格散漫,對下屬過於縱容。優點是辦案雷厲風行,經驗豐富,該嚴謹的地方絕對嚴謹,是個實幹家。其實方齡下基層調研時,接觸過很多像周時好這樣從探員一路摸爬滾打走上領導崗位的刑警,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務實,注重實實在在的證據。而剛剛周時好提到關於樂高人像畫與拚屍之間在心理機製方麵的關聯,以及拋屍行為與雙陽村發生的交集,實質上是運用了通過行為反推犯罪心理動機的手法,顯然不太符合他這種人的辦案作風。並且周時好隻是給出一個籠統的指示,並未展開解釋,或許因為他隻是轉述了某個人給出的提示。想到此,方齡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眼神幽邃的少年的臉龐……

方齡腦海中的那張臉,此時正襟危坐在檔案科的玻璃房中。剛剛鄭翔在會議室中拿出手機擺弄的同時,駱辛也關掉手機的通話鍵。也就是說,駱辛通過與鄭翔的手機連線,全程旁聽了案情彙總分析會。

駱辛把塞在耳朵裏的耳機摘下,衝著白牆稍微怔了一會兒,便轉頭把注意力放到擺在腳邊的兩個大紙箱子上。紙箱子裏麵裝著幾摞卷宗盒,是昨天新進需要歸檔的檔案。前麵的審校、編纂工作同事們已經做完了,他所需要做的是把卷宗盒側麵的注解標簽貼好,然後再把它們分門別類歸入檔案儲藏室中,這也是駱辛在檔案科日常的工作分工。當然,每一份檔案入庫前他都會過目一遍,裏麵記載的內容隨之也無形中儲存到他的大腦當中,可以說幾乎每一份檔案他都可以一字不差地準確複述出來,同樣每一份檔案所在的位置,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如此,用了一個多小時,駱辛做完分內工作,去洗手間洗了把手,回到玻璃房中背上雙肩包,出了玻璃房,徑直走到葉小秋身旁。

“跟我去見一個人。”

“你說走就走,我還上班呢。”

“你不是喜歡辦案子嗎?”

“我喜歡啥跟你有關係嗎?我憑啥聽你的?”

“可是你不開車我沒法去啊?”

“坐公交、打車隨你。”

“坐公交車太浪費時間,坐出租車又很浪費錢。”

“你這人真有意思,我開車的油錢不是錢啊?”

…………

眼瞅著兩人在辦公室裏你一句我一句地拌著嘴,科長程莉坐不住了,起身繞過辦公桌來到葉小秋工位前,把手輕搭在駱辛肩膀上讓他先去停車場等著,然後衝玻璃房指指,示意葉小秋跟她進房裏去。

葉小秋關上玻璃房的門,便忍不住指著駱辛的座位吐槽道:“科長,我真搞不懂,這明明是個怕死鬼、自私鬼,加自戀狂,你們幹嗎都讓著他?”

“怎麼,昨天你們倆相處得不愉快?”程莉問。

“別提了,昨天從一個案發現場出來,他說了個地址,我以為又是跟案子有關,便拉他去了,結果到了地方他說他到家了,您說氣不氣人?”葉小秋哭笑不得地說。

“哈哈……”程莉掩嘴笑笑,隨即恢複正色,指指自己的腦袋,“小秋,你別跟他太計較了,你不覺得他的言行舉止總是過於直白嗎?他小時候出過車禍,‘這裏’的思維和咱們正常人不太一樣。”

“那怎麼還能當警察呢?”葉小秋不解地問。

“你從來沒聽你父親提起過他?”見葉小秋搖搖頭,程莉歎口氣,“這說來話就太長了,等有機會我好好和你說說。”緊接著,程莉又語氣懇切地說,“駱辛這孩子身世很可憐,很小的時候身邊就沒了親人,他父母也都是警察,你現在坐的位置不僅先前寧雪坐過,駱辛的母親也坐過。想當年他父母和你父親、還有我都是非常好的朋友,我們就像一個大家庭的兄弟姐妹似的彼此照顧、扶持。你比駱辛大兩歲,是姐姐,以後要多關照他,就算幫幫我,我想你父親若在世,也會願意看到你們倆和睦相處的。還有,我聽說你在派出所工作期間曾被選送到省廳網警總隊進修過半年,正好駱辛是電腦白癡,你在這方麵也算能幫到他,關鍵駱辛這小子想做什麼、想辦案子,我都攔不住,你跟在他身邊我也能放心些,科裏的工作我會幫你協調,就是千萬要注意安全。”

“懂了。”葉小秋木然點頭,似乎一時還消化不了這中間複雜的關係,但還是抿下嘴唇,聽了程莉的吩咐,“那我去了。”

“一定注意安全……”程莉在身後一再叮囑。

20多分鍾後,葉小秋驅車載著駱辛來到劉媛媛生前工作的地方——明豐商城。進得大廳,坐著手扶梯上到二樓。

二樓一整層都是賣服飾百貨的,有成人服裝、兒童服裝、靴鞋帽子、裝飾頭飾等等,賣內衣襪子的在中間一片區域,攤位和攤位之間沒有明顯的隔斷,看起來有些亂。案情報告中並沒有記載劉媛媛的攤位號,但是觀望整片區域隻有一個攤位上蒙著白布沒有營業,想必應該就是劉媛媛的攤位了。

駱辛和葉小秋走到該攤位前,旁邊一個胖胖的中年女攤主正在招呼著兩撥顧客。“放心,肯定給你最低價……”“我跟你說我這是莫代爾的料,穿著比純棉的舒服……”“這襪子放心穿,肯定不掉色,我5塊5進的,賣給你就掙5毛錢……”

兩人默默看著女攤主做成兩單生意,待顧客離開後,駱辛才開口問道:“你是王瑛吧?”

“是啊。”王瑛整理下前額劉海,“你們是?”

“我們是警察。”駱辛亮出警察證。

“你倆是警察?”可能見兩人麵相過於年輕,王瑛一臉疑惑地說,“你們找我是為了媛媛的案子吧,該說的我都說了啊?”

“你和劉媛媛關係最好,你仔細回憶一下劉媛媛認識的人當中,有沒有一個腿腳有殘疾或者受過傷的男人?”駱辛問。

“殘疾人?”王瑛遲疑一下,拍拍胸脯,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