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失蹤謎團 第八章舊人足跡(3 / 3)

周時好帶著駱辛一走進正陽樓門廳,便被李德興一眼認出,把二人拉到一旁無人處,歎息著說:“小雪姑娘那事我聽說了,多好一孩子,怎麼就想不開跳樓了呢?”

“我們從她的微信支付記錄中,查到當晚她也到您這來了,您有印象嗎?”周時好順勢問。

“抱歉,那天我還真沒什麼印象見過她,不過忠毅說那天看到過她,先前和你們的人也交代過。”李德興指著跟在身邊的一個男子說。

李德興口中的忠毅,叫馮忠毅,周時好和駱辛也都認識他,他是李德興的演出搭檔,也就是相聲界俗稱的“捧哏”。這馮忠毅長相不俗,大高個,濃眉大眼,國字臉,看著就仁義。說話從來都是慢條斯理,一板一眼,有點類似電影《大話西遊》中的唐僧說話,相比較那些伶牙俐齒、口若懸河的相聲演員,算是台風獨特,自成一派,在年青一輩裏深受李德興器重。

“不,不是我,師父您記錯了,是吳雨和警察說的。”馮忠毅連連搖手,解釋說。

“你看我這記性。”李德興笑著敲敲腦殼,欠欠身子,衝門廳口正在應酬客人,也是一個身材高大、麵相清秀儒雅的年輕人,喊了嗓子,“小雨,來一下,和周隊長再說一下那天你看到小雪姑娘的情形。”

叫吳雨的年輕人應聲而至,衝周時好和駱辛禮貌點頭示意一下,不假思索地說道:“她那天一個人來的,單獨坐在6號桌上,點了一壺茉莉花茶和一碟瓜子,我也隻是和她打了個照麵而已,沒深聊過。”

“那一晚上她在演出館裏有沒有和什麼人接觸過或者發生小摩擦?”周時好問。

“不太清楚。”吳雨臉上顯出遺憾的表情,“真沒特別關注寧雪女士。”

周時好點下頭,繼而又問:“你這館裏怎麼會沒有安防監控?”

“我們演出時不讓錄音、不讓拍照、不讓攝像,手機也都得調成靜音,為表示公平,我們也不拍攝觀眾,所以館裏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不過門廳這兒倒是有的,先前你們的人來備份過一次,如果您需要可以再幫您拷貝一份。”吳雨說。

這吳雨,也就三十出頭的模樣,是李德興的義子,說話大方得體,感覺每說一個字都經過大腦的深思熟慮,顯得有一定的城府。無怪年紀輕輕就被李德興重用,被委以“大內總管”的重任,據說正陽樓裏的大事小情、監督演出,乃至演出經紀,都歸他管。

周時好不由得深打量他一眼:“那不必了。”

周時好說罷衝駱辛揚揚手,示意可以進演出館裏去了。一旁的李德興會來事,殷勤地衝徒弟嚷嚷說,趕緊給找個好位置,再送一壺上好的老白茶。

進到演出館,沒坐多久,演出便開始了。裏麵客人不太多,二十張桌子勉強坐到一半。駱辛還坐在老位置——第三排6號桌子,沒什麼特別意義,第一次和寧雪看演出時兩人就坐在這裏,以後每次來他便都要坐這個位子,所以寧雪總是提前把位子訂好。

周時好品了口茶,悄悄打量眼身邊的駱辛。隻見他癡癡地盯著舞台,雙眼似乎有些濕潤。從什麼也聽不懂,需要寧雪一句一句給他解釋,到聽到笑點能發自內心開懷大笑,到如今對老段子可以倒背如流,這裏有太多太多他和寧雪的回憶。並且這裏對兩人也有著特別的意義,寧雪曾說,她第一次見到駱辛臉上露出笑容,就是在這間相聲茶館裏。

周時好這一晚上相聲聽得實在難受,別桌的客人都被表演逗得哈哈大笑、興致高昂,唯有他和駱辛這桌沉悶冷場,與館裏熱烈的演出氣氛格格不入,搞得周時好特別尷尬。散場後走出正陽樓,已經快10點了,邪了門了,天空中竟又飄起小雨來。

當日寧雪離開正陽樓大致也是這個時間,隨後她便去了浪客酒吧。浪客酒吧在文彙大道的南街上,沿著主街往西走五六分鍾,有一個十字路口左轉,再經過兩個街口,便能看到一棟綜合性商業大廈,安裝在大廈側牆的霓虹燈上,閃爍著四個大字——富嘉大廈。大廈共有六層,一到三層主要是精品服飾店,四五層是美食廣場,六層是娛樂廣場,電影院、健身房、KTV、酒吧等娛樂場所一應俱全,也是近幾年金海市人氣最旺的夜生活地界,而其中知名度比較高的是一家叫作浪客的酒吧。

浪客酒吧分室內和室外兩部分,室內沒什麼特別,跟大多數酒吧無異,但是從它的側門往上再走兩層,便是一個超大的空中花園酒吧——充滿異域風情的裝修風格,熱情奔放、別具一格,仿佛令人置身於國外,還可以居高臨下俯瞰周圍的夜景,真是既有格調,又超級浪漫。當然,這說的是先前,眼下天空中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台上一片黑漆陰冷,吧台和桌椅卡座都蒙著黑色帆布,還有一些裝修用料亂七八糟地堆在地上,看起來應該已許久沒營業了。天台圍牆高約1米,中間有一小塊區域被警戒線攔著,想必就是寧雪墜樓前所處的位置。

周時好舉著傘默默站在警戒線前,駱辛畏高稍稍站在他身後,旁邊還跟著一位身材豐滿的成熟女性,正是這間酒吧的老板趙小蘭。趙小蘭非常坦誠地介紹說:“這露天酒吧通常都是每年5月中旬天氣回暖之後才開放,前段時間趁著休息期著手進行升級改造,原本鑲嵌在圍牆上的玻璃屏風全部被拆掉,不然就算是想跳樓,也沒那麼容易。關鍵出事當天,裝修師傅走的時候,忘記把天台樓梯口那道門上鎖,結果誰也沒注意到寧雪怎麼就誤打誤撞上了天台。唉,出了這檔子事,我這花園酒吧今年應該是沒指望再開了。”

即使玻璃屏風被拆除,天台圍牆的高度也應該會到寧雪腰部以上,意味著意外墜樓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再未發現與刑事案件相關的證據,那也隻能從主動跳樓方向考量。加之調查到的“心理谘詢因素”“未婚夫出軌因素”,先前調查的結論認定跳樓事件為自殺確實也不為過。

靜默了好一陣,雨越下越大,三人便回到酒吧室內。坐在吧台前,周時好要了杯可樂,給駱辛要了杯熱水。

“小雪那天來的時候,外麵正在下雨,她也沒打傘,身上和頭發都濕漉漉的,我還給她拿了幹毛巾,當時就感覺這丫頭有些失魂落魄。”趙小蘭分別把可樂和熱水放到二人身前說道。

“你跟寧雪很熟?”周時好問。

“對,她和我妹妹是初中同學,小時候經常到家裏來玩。”趙小蘭給自己倒了杯“藍方”,“你們公安局不是對她的死都已經定性了嗎,怎麼現在又開始調查了?”

周時好勉強笑笑,不置可否,繼續問:“寧雪經常來你這兒消遣?”

“幾乎每周末都會來一次。”趙小蘭說,“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來,偶爾也帶她男朋友程剛過來。”

“出事那天她和你聊過什麼嗎?”周時好問。

“就簡單寒暄幾句。”趙小蘭舉杯輕啜一口,“這丫頭每次來話都不多,總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吧台前獨飲,不過那天倒看得出她心情不大好,酒喝得有些急,來不長時間就接連要了三杯龍舌蘭,比以往也醉得早些。”

“她常喝醉?”一直沒開腔的駱辛,突然插話問道。

“對。”趙小蘭點點頭。

“她離開吧台時大約是幾點?”駱辛又問。

“當時來了個熟客,非讓我親自給他調杯雞尾酒,也就兩三分鍾的時間,我調好酒,回頭便看不到小雪了,然後約莫半個小時之後警察便找上門來了。”趙小蘭說。

“那在這段時間裏,結賬離開的顧客你有印象嗎?或者你們這能不能調出一份當時的結賬明細?”駱辛問。

趙小蘭聳聳肩,搖下頭說:“我真沒注意到那個時候有什麼人離開,並且我們這裏是點完單即刻結賬,給你看報表也幫不了你。”

“你覺得寧雪可能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嗎?”周時好試著問。

“我懷疑這丫頭要麼患了那種叫婚前恐懼症的毛病,要麼還是她這個婚結得有些不大稱心。”趙小蘭把酒杯貼在臉頰凝了下神,意味深長地看了駱辛一眼,“那天我逗她說要當新娘子了是不是很幸福,她當時勉強擠出一絲苦笑,臉上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寧雪墜樓之後,你到天台查看時發現什麼異樣沒有?”周時好問。

“她墜樓那會兒我們根本沒感覺到,據說差點砸到在路邊等客的出租車,是出租車司機報的警,後來警察找上門我才知道小雪出事了,然後我陪警察同誌上天台查看,當時上麵並沒有其他人的影子。”趙小蘭說。

“你們這監控……”周時好下意識抬頭衝吧台上方打量。

“現在已經可以用了,但那天確實是因為升級改造,原來的線路都剪斷了,不過大廈電梯裏和外麵走廊裏的監控沒問題,聽說你們公安局已經在大廈物業那兒拷貝了錄像。”趙小蘭搶先道。

“好,你想起什麼再給我們打電話吧。”周時好遞給趙小蘭一張名片。

“你有什麼想問的也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趙小蘭回了張名片,瞅了周時好一眼,眼神頗有意味。

周時好起身,揚揚手中的名片,回了個悶騷的眼神。

遵循寧雪墜樓當晚的行動軌跡走了一遭,除了對事件有了更直觀的了解,也讓周時好和駱辛看到寧雪的不同側麵。其實無論是樂觀真誠、積極向上、熱愛生活的那個寧雪,還是為了保住婚姻以及家族利益對未婚夫出軌選擇隱忍包容的寧雪,又或是那個時常流連酒吧買醉的寧雪,都是真實的寧雪,現實人生中誰又不是有很多副麵孔?隻是心理醫生張家豪所說的,寧雪心底還隱藏著一個秘密,又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