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傍晚4點56分,天河街小學正門的移動推拉門緩緩敞開一條縫,夏晴穿著一身藍白相間運動裝,背著雙肩背包走出校門,緊接著扭身朝學校西側方向走去。”
6月4日,中午12點08分。
天河街小學大門口,駱辛和鄭翔的視線都聚焦在葉小秋手中的手機屏幕上,裏麵正播放著夏晴放學後從校園裏走出的監控畫麵。
葉小秋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收回,說:“這孩子比常規值日生放學時間早走了幾分鍾,並且故意選擇與回家路途相反的方向,很明顯是離家出走吧?”
“事發前一天晚上她和媽媽鬧了點別扭,她媽媽也有這種擔心。”鄭翔接話說。
駱辛輕搖搖頭,若有所思道:“這女孩走出校門,未做任何張望動作,向西側方向走得很自然,連頭也沒回一個,這不符合她個人的常規意識,除非她很清楚地知道媽媽不會出現。”
“你是說母女倆合謀?”葉小秋詫異道,“為什麼啊?”
“僅憑這一點還不能判定。”駱辛道,“走吧,去公園看看。”
駱辛口中的公園便是天河公園,位於天河街小學的後身,與天河街小學毗鄰,是一個供周邊居民健身休閑的開放式公園。整個公園被一圈塑膠跑道包圍著,兩邊有林林總總的花草樹木,中間有一個方方正正的小廣場,裏麵設有羽毛球網、籃球架、單雙杠等運動器材,除了東側被一組鐵柵欄牆封閉著,西向、南向、北向,均有一個出入口。
葉小秋手機中播放的沿途監控視頻顯示:夏晴從學校正門出來,繞道至學校後身的天河公園中,然後斜穿過公園廣場,直至由北門出了公園,此後便從監控中消失。
順著上麵的路徑,三人也來到公園北門外。北門外,有一條東向封閉的馬路,路邊街牌上寫著三個大字“天成路”。這天成路僅有一進一出兩排車道,周邊分布著幾棟低矮老舊的居民樓,一些住戶的車隨意停靠在街邊,整條馬路顯得非常擁擠,關鍵是這一片區域內並沒有架設安防監控,也因此導致夏晴脫離了所有人的視線。
從離開學校,到行至公園北門外失去蹤影,夏晴隻用了短短的八九分鍾,並且視頻中她步伐堅定,方向明確,隨後又恰巧消失在無監控區域內,越發地讓駱辛覺得整個事件有很強的設計感。如果真如“猥瑣中年男子”所目擊到的那樣,夏晴當時站在路邊似乎是在等什麼人,那麼她等的人會是誰?資料中顯示夏晴在學校裏一貫老實本分,從未與校外不三不四的人有過接觸,而且她沒有手機,無論她等的是誰,他們是如何認識的,他們是通過何種渠道建立聯係的?
“這周圍的房子,都是原來橡塑機廠的家屬樓,建造年份據說得有40多年,現在大多數原住戶都搬走了,剩下的主要是一些老人家和外地來咱們金海務工的租客,人員成分比較複雜,所以一開始這裏就是我們重點排查的區域之一。”見駱辛站在街牌下左顧右盼,似乎也有些茫然,鄭翔一臉沮喪地說,“我們和轄區派出所民警,連夜把這裏每一棟樓都摸排過一遍,結果就抓了剛剛在審訊室裏的那個前科犯,沒發現任何與夏晴有關的其他線索。”
“這不該查的都查了,咱們現在豈不在做無用功?”葉小秋接話說。
“那倒不一定,辦案不怕舉一反三,就是眼下不知道該從哪兒尋找突破口。”鄭翔用十分老成的語氣說。
鄭翔話音剛落,隻見一直默默四下打量的駱辛,驀地緩緩舉起右手,衝著馬路斜對麵一輛白色轎車指了指,緊接著邁步向白色轎車走過去。葉小秋和鄭翔不明所以,但也快步跟上。很快兩人就明白了駱辛那一指的含義,原來在白色轎車內的中央後視鏡旁,用吸盤器吊著一個小屏行車記錄儀,並且正顯示著實時監控的畫麵,顯然這是一個帶有停車監控功能的行車記錄儀。
三人一陣興奮,隨即鄭翔又在轎車前擋風玻璃下沿處,看到司機留的挪車電話,趕忙掏出手機撥打過去。
10多分鍾後,一個瘦高個的小夥子一路小跑著過來,氣喘籲籲地問:“咋了,我的行車記錄儀咋了?”
鄭翔亮明身份,反問道:“昨天傍晚五六點鍾你的車停在這兒嗎?”
“是啊,我住附近,是做網約車的,這兩天感冒沒拉活,車一直沒動地方。”小夥子說。
“我們想借用一下你這記錄儀裏的存儲卡可以嗎?”葉小秋著急地說。
“噢,是不是跟昨晚失蹤的那個小女孩有關?”小夥子顯然昨夜被詢問過,雙手一拍,情緒亢奮地說,“說不定我還真能幫上你們的忙,我這個記錄儀是雙攝像頭大廣角錄像的,隻要那小女孩從這經過,前後左右都能拍到。”
小夥子說著話,掏出鑰匙打開車門,迅速把身子探進車裏,三下五除二從記錄儀上拆下存儲卡,反身出來,把卡交到鄭翔手裏,解釋說:“這條路是死胡同,掉頭、挪車啥的時不時會發生一些小剮蹭,關鍵有個別不講究的司機剮完就跑了,我女朋友就給我買了這麼個玩意裝上,沒想到還真派上大用場了。”
“行,謝了,我們用完會第一時間還給你的。”鄭翔把存儲卡攥在手中說。
“沒事,不急。”小夥子明事理地說。
探完夏晴的失蹤路徑,鄭翔趕著回隊裏調看監控錄像,先打車走了,駱辛和葉小秋則又在天成路附近轉了轉,隨後原路返回,鑽進停在學校門口的車裏,接著便是去夏晴家中一探虛實。
夏晴家所在的小區距離天河小學不遠,行車隻用了三四分鍾。小區是封閉小區,除了業主的車,其餘的車不讓進,葉小秋便在門前找個空位把車停好。進小區時還需要登記,兩人不想節外生枝,老老實實登了記。進了小區,找到夏晴家所在的樓棟,本來還有一道門禁,正巧有住戶進入,兩人也省得按門鈴跟隨著進了樓裏。乘著電梯到了夏晴家門前,還未等兩人敲門,門卻先被推開了,苗苗嘴邊浮著一絲狡黠的笑容站在門裏,估計是外圍布控人員早已把兩人進入小區的消息傳了進來。
苗苗把兩人讓進客廳,裏麵除了表情嚴肅、抱著膀子站在客廳中央的方齡,還有一名技術隊的警員坐在沙發上盯著追蹤器出神,但卻未看到夏晴父母的身影。見駱辛一臉疑惑,苗苗趕緊解釋說夏晴的母親哭了一整夜,身子有些頂不住,這會兒正在臥室休息;夏晴繼父有高血壓的毛病,加上熬夜和焦慮,早晨上洗手間時突發眩暈摔了個跟頭,被120急救車拉到市中心醫院去了。剛剛傳回消息說問題不大,打幾個點滴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就能出院。
房子是三居室的,裝修很不錯。與南臥室相對的房間裏貼著粉色牆紙,窗簾也是粉色的,靠窗擺著一張單人木床,床頭枕邊坐著一個毛絨兔子公仔,床頭上方貼著一張明星海報,靠近房門這一側牆邊,擺著一組集書桌、書架、衣櫃於一體的乳白色家具,如此這番布置不難看出,這便是失蹤女孩夏晴的房間。
駱辛和葉小秋走進夏晴的房間。駱辛瞅了眼牆上的明星海報,不經意似的問了句這是誰啊,葉小秋回說是最近很紅的一位男明星叫潘月明,還誇了句潘月明真的好帥,駱辛撇撇嘴一臉不屑,然後便把注意力放到夏晴的書桌和書架上。
駱辛拉開書桌抽屜,裏麵塞得很滿,但各種物件擺放得整整齊齊,尤以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日記本居多。駱辛逐一翻開日記本,裏麵並沒有文字,均是空空如也,看來夏晴隻是有收集小日記本的愛好,卻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關上抽屜,駱辛抬頭,書架上也擺得很滿,同樣也碼放得十分整齊。有既往用過的教材、各種門類的輔導書,還有漫畫書和故事書,隻是當駱辛仔細一打量書脊上的名字,便發現夏晴在看書方麵的興趣和愛好與別的孩子明顯不同。這孩子喜歡看探案類的書籍。書架上除了一些小學生必讀課外故事書籍,其餘的盡是如神探柯南、福爾摩斯探案集青少版、阿加莎少年偵探所、神探狄仁傑等帶有偵探色彩的書籍,甚至也不乏成人類的偵探書籍。駱辛開始覺得有點意思了,隻是這意味著什麼,他一時還不想點破。
駱辛正凝神,便聽到葉小秋輕聲發出一聲感歎:“這孩子還真是特別喜歡潘月明,這本書差不多都翻爛了!”原來葉小秋從夏晴睡床的枕頭下麵,摸到一本潘月明主演的探案劇同名小說,書頁都已經被翻得很舊了。
葉小秋把書舉在手上衝駱辛揮揮,突然從書中滑出一張卡片落到地上,她趕忙撿起,發現是一張潘月明的明星照,上麵還有用黑色水性筆簽的名字。
葉小秋又把照片衝駱辛揚揚:“這孩子對這張簽名照這麼寶貝,估計是潘月明的親筆簽名。”
駱辛微微皺眉:“這就說明夏晴失蹤,並非有預謀的離家出走。”
“對啊,她這麼愛潘月明,若是離家出走肯定得帶上他啊!”葉小秋搖著手中的簽名照說,頓了下,自言自語道,“如果不是離家出走,又沒有綁架電話,這孩子失蹤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走,去找孩子媽媽聊聊。”駱辛衝北臥室房門指了指。
“你覺得她媽媽有嫌疑?”葉小秋壓低聲音問。
“不是她有沒有嫌疑的問題,是確實存在這樣的幾率。”駱辛大腦又開啟調取存儲模式,也不介意被張鳳英聽到,大大方方地說,“新中國成立以來,咱們金海市共發生過279起兒童失蹤案件,其中53%係陌生人犯罪,39%涉及朋友或熟人犯罪,9%涉及家庭成員和密友犯罪,所以理應對她進行詢問。”
駱辛話音落下,人已經出了夏晴的房間,但是剛邁了沒幾步,突然又停住腳步,想了想,臨時改主意,轉身走到客廳中,衝苗苗伸出手說:“夏晴的平板電腦呢?”
“噢,在我這裏。”坐在長條沙發上的技術隊警員,從手邊拿起平板電腦遞向駱辛,“裏麵檢查過了,沒發現什麼問題。”
駱辛點點頭,接過平板電腦,順手轉交給身邊的葉小秋。葉小秋明白他是想讓她看看平板電腦上有沒有被動過手腳,不過她腦袋裏一點思路也沒有,技術隊的人都檢查過說沒問題了,她又能檢查出什麼花樣來,便眼神茫然地看向駱辛。可駱辛這會兒已經不搭理她了,而是又衝向苗苗說:“把那女孩的媽媽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