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與蘇雪樓一行人遭遇,對於梁文進來說是極為震驚的。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不應該說沒有想過,應該說是沒有想到官府會來得這麼快。而當他看到徐華翠的時候,恍然大悟。
“賤人,竟然是你!林立如今身在何處?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失蹤!”梁文進厲聲喝道,顯然是認識徐華翠的,“你定然知道他的下落!”
“我還想問你們他在何處呢!”徐華翠冷冷一笑,眼神流露出刻骨的恨意,“林立一門心思地要找這寶藏,他消失不見了,而你們卻在這裏,手中還有地圖,分明是你們圖財害命!你們這些賊子隨意謀害人命,今日官兵已至,你們的報應就要來了!”
“我手中的地圖本就是他集齊後送給我的,因為這本就是我宇文家的寶藏,他家不過是我先祖的一個奴才!”梁文進神情倨傲,隨後仿佛想通了什麼,神情陰冷地看向徐華翠,“我早就看出這小子不安分守己,表麵臣服,實際上暗含奸邪之心!我早就懷疑他偷偷默下了地圖,想要自己尋找。如今看到你這賤人將官兵帶到這裏,果然是從他那裏得到了地圖!他是因為自己找不到,就要把我們都供出去到官府那裏領賞嗎?”
任憑對方如何胡亂猜測和怒氣衝衝地叫嚷,徐華翠隻是回以冷笑,眼神如同看一個將死之人。
而史無名此時卻微微一哂,倒不是因為梁文進漫無邊際的猜測,而是關於誰是宇文化及的子孫,還是李忠卿猜對了。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天潢貴胄不成?”蘇雪樓看不下去,嗤笑了一聲,“這天下如今姓李,不姓宇文!你在做什麼春秋大夢?!”
“難道姓李的就不是竊國者?比宇文家又高貴多少?”梁文進聲音十分尖銳地質問道,“差的不過幾分運氣……”
“還有實力和民心!昔年孔德紹有句話說得極是,宇文化及身居不疑之地,而行弑逆之禍,篡隋自代,乃天下之賊也!”史無名譏誚地回了一句。
聞聽此言,梁文進似乎氣得發瘋,此時他再也沒有在清風觀中的那種仙風道骨、高深莫測的感覺了,隻是一個貪婪凶狠的中年人,活在自己祖先過去的榮光裏。他旁邊有一個婦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這婦人燒成灰蘇雪樓也認識,正是原來蘇小妹房中的奶娘,而且兩次出入蘇家。一看到她,蘇雪樓不由得怒火中燒,這等心思叵測的女人和自己的妹妹相處了那麼長的時間,好在她盜走的不過是藏寶圖和一幅畫,若是圖謀其他,比如對蘇雪瑩不利,想一想都讓人後怕。
而這兩個人的身後,還有幾個身型健壯的壯年男子,一個個看起來都不像是易與之輩,都是梁文進帶的幫手。
“你們其中可有梁旺?”為了拖延時間,讓李忠卿有更多的時間布置人手,史無名走到前麵開口問道。
對麵並沒有人回答,在昏暗的光線下,他敏銳地觀察到梁文進身後的一個男子神情有異。但是他的長相與梁文進並無相似之處,而且行動間對於梁文進恭恭敬敬,看來他並不是梁武來,而是梁文進的管家,而梁武來也許真的已經死了。
“你就是與萬娘子勾結的奸夫,原來長這副模樣。”史無名望著他點了點頭,言語間不乏嘲諷,“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會勾結在一處的果然都是些殺人越貨之徒!”
“你們太殘忍了!”徐華翠在此時也忍不住斥責了一句,“為了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錢財害了這麼多人,你們於心何忍?!”
“我曾經見過為了幾文錢就害人性命的凶徒,何況這些金山銀海。”史無名聽徐華翠的感歎,心中也是頗多感慨,便隨著她的話說下去,“他的兄弟是舒王的心腹。在那一年,德宗皇帝派人押運一筆錢財秘密送給時任揚州大都督的舒王。其實舒王也是戰功赫赫,得到皇帝的賞賜並不稀奇,為什麼要秘密地賞賜呢?”
史無名的聲音溫潤悅耳的,在這陰暗的墓穴裏莫名給人寧靜的感受,讓人不自覺側耳傾聽。
“天心難測,雖然不清楚為什麼會有賞賜,但是這筆錢並沒有到舒王的手中。”史無名隱晦地把事情並不美好的真相掩蓋了過去,畢竟這裏耳目眾多,被有心之人聽到了不好,“因為押運的人對這筆賞賜起了貪念,打算私吞,隨後又收買了來交接的梁武來,打算三人平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因為這筆錢,這批人中的一半被滅了口,另外一半被梁武來給害死了,而梁武來也沒有找到那筆錢,很快隨著舒王一起死去,這筆財寶的下落就成了一個謎。而梁文進從梁武來處知道有這筆財寶,一直處心積慮地想要找到,可惜即使到現在,也徒勞無功。事實上,他並不僅僅想要找到這一筆錢,更想要找到他們家祖上留下的財富。梁文進本姓為宇文,是竊國者宇文化及的後代。如今看來,這種野心似乎順利地遺傳了下來,他這麼執著於找到這些財富,不知是否另有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