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不語,在心中將整件事細細回想一遍,正如武則天所說,自己步步為營按說該天衣無縫才對,又見武則天如此鎮定,不由心生詫異。
“老臣多做了什麼事?”
“裴相可還記得上將軍李群。”
“他……”裴炎若有所思點頭,“此事與太後所說的紕漏有關?”
“李群是忠良之臣,本宮殺他是迫不得已,枉殺忠良會有損君威,好在裴相深明大義,能以大局為重,替廢帝李顯擔下殺忠的千古罵名。”武則天直言不諱道,“本宮對此事有愧,一愧李將軍,二愧裴相,前者含冤而後者委屈,但後來本宮細想,裴相未必就真的委屈。”
“願聞其詳。”
“裴李兩家積怨已久又是宿仇,裴相雖說背了罵名,但終究是為裴家討回公道,此事怎麼看,裴相好像都沒吃虧。”
“老臣在太後眼裏幾時成了以權謀私的宵小之徒?”裴炎一身正氣反問。
“是啊,本宮也是這樣反問自己,裴相高風亮節又位極人臣,若是做出公報私仇之事,會毀了裴相一生清譽,裴相如此看重名望豈不是得不償失,何況李將軍乃是國之棟梁,裴相誅殺忠良就是誤國之舉,林林總總都說明裴相不會做出這等有損名節的事。”武則天淡淡一笑道,“本宮也因誤解裴相而自慚形穢,不過李群之死與妖案有關,本宮不由將其與其他妖案連在一起,如此一想就發現其中一處極其有意思的事。”
裴炎老成持重道:“什麼事?”
武則天看向顧洛雪:“你一直追查妖案,對於妖案始末你應該最為清楚,不妨就由你來告之裴相吧。”
顧洛雪直視裴炎,冷聲道:“妖案實則由三起命案組成,一是龍眼之事,此事暫時還未查明緣由暫且不提,二是先帝所留的錦布,妖物所殺之人皆是持有錦布的人,裴相便是其中之一,想來裴相應該還記得先帝的交托,倘若太後廢帝便前往孔廟相聚,可那日裴相並未如期赴約,我們也正是從此事推斷出,沒有來的人就是妖案的某後主使!”
裴炎不置可否:“繼續說下去!”
“裴相的老謀深算自然是洛雪難以企及,你並不知道其餘七人是誰,但憑裴相對先帝的了解和城府,竟能準確無誤推斷出其他人,而且裴相也料到先帝所留之物定是用來掣肘太後,所以才會借妖物禍亂長安,為此裴相還故意派人散步謠言,稱上古神物山河社稷圖重現,目的有二,一是盡快獲取所有錦布,二是擾亂視聽,掩人耳目,隻是洛雪始終有一事不明。”顧洛雪神色冷峻道,“持有錦布的人都是先帝再三權衡才擇選,這些人對先帝忠心不二,裴相不用製造妖案,他們同樣也會找出先帝遺詔,為何裴相還要殺了他們?”
“還是讓本宮替裴相答你。”武則天胸有成竹道,“記得本宮對你說過,自古江山血染,一紙遺詔決定不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何況本宮尚有隻手遮天的本事,倘若本宮不尊遺詔,那這東西就形同廢紙,裴相立朝多年當然深知此道,其餘的人即便拿到遺詔,能做的隻有來與本宮對質,至於結果相信裴相早就心知肚明,如此一來遺詔就成了一紙空談。”
武則天氣定神閑繼續說去下,遺詔固然重要,但想要單憑遺詔成事無疑是癡人說夢,裴炎和其他人不同,他比誰都看的透徹,想要成事首先就得奪權,但起兵逼宮終究是犯上作亂,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武則天從未將遺詔當回事,裴炎同樣也沒有,但遺詔卻又是缺一不可的東西,所以裴炎才會捷足先登,一心想要將遺詔據為己有,也隻有這樣才能將遺詔的作用發揮出來。
“老臣與太後共事多年,深諳太後絕非聽天由命之人,老臣也就隻能出此下策。”
“下策?裴相太過自謙了,本宮倒是認為裴相籌謀滴水不漏。”
“若真無瑕疵,太後現在也不會還能泰然處之。”裴炎看向顧洛雪,“繼續往下說。”
“所有被妖物所害的人,要麼與龍眼有關,要麼就是與遺詔有關,但上將軍李群偏偏是個例外,李將軍遊離在這兩件事之外,所以他是妖案中第三起。”顧洛雪脫口而出道,“也是最離奇的一起,我們始終都無法找到李將軍與妖案之間的關聯,直到最後我們才意識到,或許李將軍之死根本就和妖案並沒有關係,李將軍的死另有隱情。”
“什麼隱情?”裴炎漫不經心問道。
“關鍵在於妖物為什麼要謀害李將軍,我們最初的推斷是,想借李將軍進出皇宮,妖物真正的目的是李唐皇室,可很快這個推斷又被否認,因為從我們接觸到的妖物妖力來看,若是真要對李唐皇室下手,根本不需要大費周章。”顧洛雪神色冷靜分析道,“妖物是有意想讓我們誤以為目標是李唐皇室,從而來掩飾李將軍被害的緣由,由此可見,妖物目的很明確,非但要殺掉李將軍而且還不能引人注意,從這一點就不難看出,李將軍一定有極其特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