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過了不多久,就隻有零零星星的人來了,再過一會兒,就沒人來了。謝一看了看,大概不會超過100人,不過,能來就好。
趙金海通知完了,也趕了過來。他往四下裏看了看,說,謝書記,可能就來恁些人了,咱開始吧。
謝一說,再等等吧。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來,卻有人開始走了,原因是雨又滴答滴答地下起來了。
趙金海見勢不妙,連忙說,各位村民,下麵咱們開會。請新來的謝書記給咱們講話。謝書記是省城派到咱王菜園行政村的第一書記,是來幫咱脫貧致富的。大家歡迎!
盡管趙金海帶頭鼓了掌,可掌聲還是稀稀拉拉的。
謝一沒辦法,隻好說,大家好。我叫謝一,到咱村就不走了,以後大家有什麼事都可以找我,我就住在王菜園開小賣部的田明嫂子家。我來咱村的目的趙會計已經說了,但能不能做好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希望大家同舟共濟,共同努力,爭取致富奔小康!不過,千裏之行始於足下,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我初來乍到跟大家第一次見麵,還想對大家有進一步的了解,希望大家如實相告。
趙金海補充說,謝書記的意思是想跟大家認識認識。咋認識呢?各人把自家的情況跟謝書記說一說,讓謝書記心裏有個底兒,以後方便開展工作。
可惜,根本沒人往謝一這裏來,反而都慢慢地走散了,因為雨越下越大了。
謝一有些失望,她不明白這是關係到每一家每一戶致富的大計,為什麼大家都不屑一顧呢?
現在咋辦?望著刹那間空無一人的村委會,趙金海問。
謝一想了想說,沒事,他們不跟我說,我找他們說去。
趙金海沒弄懂謝一的意思,就盯著她看。
謝一說,咱家訪去!
趙金海卻有些為難,那咋會中?恁多戶煙的啊?
有多少咱就去家訪多少!謝一斬釘截鐵。
太多了啊……
到底有多少?
王菜園347戶1208人,李樓174戶663人,郎廟261戶889人。這都是在冊的,還有很多黑戶……
什麼意思?
在冊的就是有戶口的,黑戶就是沒有戶口的。
隻要家在咱王菜園行政村的,都算上!有一個算一個!
那要好長時間哩……
不管多長時間,挨著排,都要重新登記在冊!
那好吧,從哪個村開始?
就從王菜園開始吧。
好吧。
謝一永遠也忘不了她到訪的第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在村頭,謝一那天進村的時候第一眼就能看得到的,隻是那時候她太累了,又有些心煩意亂,就沒在意看。現在去了才忽然發現這戶人家獨立在村頭,是那樣的顯眼,那樣的孤獨,甚至有些突兀。
這戶人家不像是人口很多,因為房舍隻有兩間,又低又矮,此刻整座屋子都被淡青色的煙霧籠罩著,隻要有縫隙的地方都會呼呼地往外噴,把謝一嚇了一跳,不由地喊叫出來,著火了!
趙金海笑了一下,說,不是,是在做飯。
謝一不信,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做飯?再說,那煙霧也太大了,但看著趙金海不慌不忙的樣子,好像是那麼回事。
趙金海說,因為燒的是柴火。
謝一有點理解不開了,問,難道其他人家做飯燒的不是柴火?田明嫂子家就沒見這麼大的煙霧啊!
趙金海說,當然是柴火,不過是好柴火。
謝一又不懂了,好柴火?柴火還分好壞?
趙金海說,那是當然啦,什麼東西都有好壞之分的,柴火也一樣。好柴火就是硬柴火。
硬柴火?謝一越發不懂了。
哦,趙金海這才意識到謝一一點農村生活經驗也沒有,解釋說,硬柴火就是扛火的柴火。比如劈柴、花柴、芝麻杆等等,這些就是硬柴火,麥稈、油菜杆就是軟柴火。
什麼意思?謝一還是沒搞明白。
趙金海說,劈柴就是劈開的樹木的枝杈或者樹根,花柴就是棉花杆,芝麻杆就是芝麻的棵子,麥稈就是大麥或者小麥的杆子,油菜杆就是油菜的杆子。劈柴和花柴都像木頭一樣硬實,自然扛火,其他的柴火是空心的,當然不扛火。
謝一聽得懵懵懂懂的,不好再問,一來顯得可笑,二來已經到那戶人家的門口,也來不及了。
飯做中了沒有啊?趙金海先謝一一步走過去大聲說。
誰呀?一個蒼老的聲音從煙霧騰騰的屋子裏飄出來,伴隨著幾聲很難受的咳嗽。
我呀。趙金海站在門口應答著。
一會兒,一個頭發枝枝紮紮的腦袋從煙霧騰騰中冒了出來,她彎著腰擦了擦被煙霧熏得紅腫的眼睛,這才抬起頭來,看到趙金海笑了,你呀。
謝一聽趙金海叫她嫂子,以為不過四十多歲,沒想到卻是一個老婆婆,看樣子起碼有80歲了,在城裏80歲的人還精神抖擻著呢。看著老婆婆,謝一心裏酸酸的不是滋味。
趙金海誤會了,說,謝書記,你不知道鄉下人叫人不是按年齡而是按輩分的,我的輩分長嘛。又回頭對老婆婆笑說,是啊,我來吃飯哩。
中啊,進來吧。老婆婆說著又一頭鑽進了煙霧中。
謝一看著那蒸騰的煙霧就有點打怵,如果不進去,好像看不起人家,如果進去,肯定受不了的。正在為難,趙金海發話了,不進去了,新來的謝書記想跟你說說話。
啥?老婆婆的聲音從煙霧裏傳過來,同時傳過來的還有一陣咳嗽聲。
你出來啊。趙金海不得不喊起來。
過了一會兒,老婆婆才再次從煙霧裏冒出來,手裏還拿著一條髒兮兮的板凳,走到門口她才發覺不妥,說,看看,屋裏沒法進人,外頭又下著雨,咋弄哩?
幸好那時候雨停了,不然謝一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