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雲掣了人倫雙聲道:“剛才起令,良葳姐姐曾有‘東都妙姬,南國麗人’之句;此時將要收令,必須仍要歸到我們身上,才有歸結。並且妙姬麗人,隻言其美,至於品行,尚未言及,妹子意欲點他一句,心裏才覺釋然。無奈難得湊巧之句,雖有幾句好的,偏偏書又被人用過。”蘭言道:“品行一層乃萬萬不可少的。姐姐若不略點一句,將來後人見了這酒令,還把我們當做一群酒鬼哩。”寶雲忖一忖道:“曹大家乃自古才女,莫若用他著作點染,尤其對景:夫婦。班昭《女誡》:‘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一曰’雙聲。敬周慶覃姐姐一杯。”玉芝道:“周者,普遍之意,隻怕令要全了。”青鈿道:“好容易我才捉住一位。請教寶雲姐姐,‘夫婦’同‘石首’既不同韻,又不同母,失了承上之命,豈不要罰麼?”紫芝道:“我同妹妹格外賭個東道:如寶雲姐姐被罰,我也吃一杯;倘你說錯,也照此例。你可敢賭?”青鈿道:“我就同你賭。”寶雲道:“‘婦’、‘首’同韻。青鈿妹妹輸了。”青鈿道:“我不信。‘婦’、‘首’聲音懸殊,豈能歸在一韻?而且一上一去,斷無此理。”
玉兒把沈約韻譜送過,青鈿翻開看了,氣的閉口無言,一麵飲酒,隻將‘湖州老兒”罵個不了。蘭芝道:“你雖恨他,我卻感激他,不想這位老先生倒會替我敬酒。”說的青鈿撲嗤一笑,把酒都噴出道:“我活到如今,才曉得‘夫婦’卻叫做‘夫否。’”
周慶覃掣了地理雙聲道:“今日諸位姐姐所飛這些雙聲疊韻,經史子集無般不有,妹子在旁看著,何敢讚一詞。隻有《莊子》一句,恰對我的光景:湖河。《莊子》:‘吾驚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河漢’古音雙聲,‘而無’今音雙聲,敬若花姐姐一杯,普席同慶一杯。”若花道:“偏偏輪我收令,又教我說笑話,這卻怎好?”題花道:“容妹子略想一想,替你說罷。”玉芝道:“剛才春輝姐姐說我們今日之令乃千古絕唱。既如此,妹子明日就將此令按著次序寫一小本,買些梨棗好板,雇幾個刻工把他刻了。流傳於世,豈不好麼?”題花道:“有一教書先生最好放屁,……”玉芝道:“我正說刻書,題花姐姐忽說放屁,這是怎樣?”閨臣笑道:“他替若花姐姐說笑話哩。”玉芝道:“原來如此,你快說,先生好放屁便怎麼?”題花道:“……惟恐學生聽見不雅,就在坐位之後板壁上刻一小洞,以便放屁時放在洞外,可掩其聲。一日先生外出,東家偶進書房,看見此洞,細問學生。學生告知其故。東家皺眉道:‘好好板壁,為何如此糟蹋?即或忍不住放幾個屁,也是人之常情,何必定要如此?少刻先生回來,你務必告訴先生,以後屁隻管教他放,板是亂刻不得的。’”眾人聽了,笑的個個噴飯。玉芝道:“我剛要刻酒令,他就編出這個笑話,真是刻薄鬼!”
若花把簽簡搖一搖道:“起首是‘五百歲為春’,以及‘吉日良辰’等句,莫不暗寓祥瑞之意。此刻輪到妹子收令,必須也用一個佳句,才有始有終。但一句要把他收足,業已費事,事又有承上及雙聲、疊韻之難,不知題目可能湊巧。”隨即掣了一枝花卉雙聲。青鈿道:“此題還不甚窄,姐姐擬用何名?”若花道:“我才想‘合歡’二字,既承上文,又與現在光景相符,必須用此才妙。”青鈿道:“既如此,所飛之句何不用嵇康《養生論》呢?”若花搖頭,忖一忖道:“有了:合歡。《禮記》:‘酒食者,所以合歡也。’‘合歡’雙聲,合席歡飲一杯。”眾人選道:“此句收的不獨‘酒食’二字點明本旨,且‘合歡’二字又寓合席歡飲之意。雖隻數字,結束之妙,無過於此。若非錦心繡口,何能道出,能不佩服!”玉芝道:“結的固好,但《禮記》有人用過,要罰一杯。”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