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玉芝道:“《禮記》有人用過,要罰一杯。”若花道:“這又奇了,剛才我看單子,無論正令、旁令,並無《禮記》二字,為何有人用過?隻怕玉兒寫錯了。”玉芝把單子取來一看,隻見“齊莊中正”之上,寫著“中庸”二字,這才明白道:“原來是我未報《禮記》,報了《中庸》,無怪姐姐忽略過了。”題花道:“如今看著雖算重了一部,安知後世不將《中庸》另分一部哩?好在旁令所飛之書甚多,也補得過了。”蘭言道:“我隻喜起初是若花姐姐出令,誰知鬧來鬧去,還是若花姐姐收令。如此湊巧,這才算得有始有終哩。”眾人因天色不早,當即出席,再三致謝而散。
次日,蔣、董、掌、呂四家小姐彼此知會,都稟知父親,就借卞府,邀請眾才女聚了一日。閨臣、若花同史幽探諸人,也借凝翠館還席。接著大家又替若花、蘭音、紅紅、亭亭分著餞行。一連聚了幾天。那《長安送別圖》詩詞竟有數千首,恰恰抄成四本,極盡一時之盛。登時四處轟傳,連太後、公主也都賦詩頒賜。
這日欽限已到,若花同蘭音、紅紅、亭亭前去叩別老師。方才回寓,禮部早有官員把敕命齎來,並催急速起身,以便複旨。四人忙備香案,接了禦旨,上朝叩謝。適值國舅也因接了敕命,上朝謝恩,一同回到紅文館。那九十六位才女也都會齊,等候送行。眾人因國舅雖係男裝,並非男子,都來相見。閨臣預備酒飯,大家都是戀戀不舍,略略坐了一坐,當即出席。
國舅家人已將三輛飛車陸續搭放院中,都向西方,按次擺了。眾人看時,那車隻有半人之高,長不滿四尺,寬約二尺有餘,係用柳木如窗欞式做成,極其輕巧。周圍用鮫綃為幔,車內四麵安著指南針。車後拖一小木,如船舵一般。車下盡是銅輪,大小不等,有大如麵盆的,在小如酒杯的,橫豎排列,約有數百之多,雖都如同紙薄,卻極堅剛。當時議定:國舅、若花坐前車,紅紅、亭亭坐中車,蘭音與仆人坐後車。國舅把鑰匙付給仆人,又取三把鑰匙遞給紅紅道:“一是起匙,一是行匙,一是落匙。上麵都有名目,用時不可錯誤。如要車頭向左,將舵朝右推去,向右朝左推去,緊隨我車,自無舛錯。車之正麵肩一鮫綃小帆,如遇順風,將小帆扯起,尤其迅速。”並引紅紅、亭亭將車內如何運動鑰匙之處,交代明白,道聲“慢請”,輕輕上了前麵飛車。仆人上了後車。國舅道:“就請賢甥同三位學士及早登車,以便趕路。”
若花、蘭音、紅紅、亭亭望著眾才女,不覺一陣心酸,眼淚那裏忍得住,如雨點一般,直朝下滾。個個哽咽不止,眾人無不滴淚。亭亭向閨臣泣道:“前寄家書,不知何時方到。賢妹回到嶺南,千萬叮囑我母不可焦心,俟到彼國,自必即托若花妹妹遣人伴我前來迎接,設或此去不能安身,亦必星夜仍回嶺南。我無著己之親,隻得寡母一人,今忽遠隔外洋,不能侍奉,惟望妹妹俯念當日結拜之情,替我早晚照應,善為排解,使無倚閭之望,永感不忘。妹妹,你今受我一拜!”不覺放聲大哭,跪了下去,隻管磕頭道:“妹妹,你同我不啻嫡親手足,這千斤擔子要放在你身上了!”霎時哭倒在地。閨臣正因姊妹離別傷感,適聽亭亭囑托堂上甘旨,猛然想起父親流落天涯之苦,跪在地下,也是大放悲聲,同亭亭抱頭慟哭。眾人看著,無不心酸。國舅在車內催了數遍。婉如、小春一麵哭著,把亭亭、閨臣攙起。亭亭哭的如醉如癡,暈過幾次。禮部官員又差人前來相催。亭亭那裏舍得上車,隻管望著閨臣慟哭。多九公惟恐誤了欽限,暗暗吩咐眾丫環硬把亭亭攙著,同紅紅上了當中飛車。若花、蘭音也隻得含悲上車。國舅同紅紅、仆人都將鑰匙開了,運動機關,隻見那些銅輪橫的豎的莫不一齊亂動,有如磨盤的,有如轆轤的,好像風車一般,個個旋轉起來。轉眼間離地數尺,直朝上升,約有十餘丈高,直向西方去了。大家望眼連天,淒然各散。
隔了幾日,紅文館眾才女紛紛請假回籍。閨臣仍同林婉如、秦小春、田鳳、洛紅蕖、廉錦楓、宋良箴、顏紫綃姊妹八人同回嶺南。餘麗蓉、司徒嫵兒同林書香、陽墨香、崔小鶯也回淮南。尹紅萸、魏紫櫻、薛蘅香、姚芷馨各自回家。其餘眾才女也就四散。
陰若花乘了飛車,自從長安起身,沿途因遇逆風,走了十餘日才到本國。那知女兒國王因次子之變,受了驚恐,又因思想若花,竟至一病不起。及至若花趕到,業已去世。諸臣扶立若花做了國王,將蘭音、紅紅、亭亭都封為護衛大臣。即差使臣到天朝進表謝恩。亭亭因思親心切,隨即請了飛車,帶了熟悉路境之人,到了嶺南,接了緇氏回女兒國去了。及至閨臣到家,亭亭早已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