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見眾人回來,歡喜非常。閨臣把赴試光景及若花各事,都向母親、叔嬸略略告訴一遍。林氏命人大排筵宴,並命外麵也擺筵席。原來小蜂、廉亮近日都把書籍丟了,求唐敏請了兩位教師,日日跟著習武。當時唐敏請多九公就在外麵廳房同教師坐了。飯罷,林婉如、秦小春、田鳳都拜辭,同多九公回去。顏紫綃因聞祖母去世,急急回家,同哥哥顏崖扶樞回籍去了。宋良箴仍把祁氏留下做伴。廉錦楓同良氏、廉亮在新房居住。紅蕖、良箴、閨臣住在樓上。
次日,閨臣同林氏商議,因父親至今不歸,要到小蓬萊再去尋訪。林氏道:“此雖要緊之事,我因紅蕖媳婦業已長成,意欲秋天替小峰成親。你何不再耽擱幾月,把這喜事辦了再去呢?”閨臣道:“母親既有此意,女兒自應在家照應,分母親之勞。”忙了幾時,到了重陽吉期,小峰同紅蕖成了百年之好。才過滿月,接著尹元差人來接廉亮、錦楓完姻,並接良氏同去。大家餞行,忙了幾日,良氏帶著兒女去了。閨臣心內雖急如星火,偏偏婉如同田鳳的哥哥田廷結了婚姻,因田廷父親向任山南總兵,現在告老,必須等他來年三月回來,方能迎娶,林之洋何能離開。閨臣隻好呆呆等候。轉眼到了新春,那時雖有許多媒人來替閨臣作伐,林氏同女兒商議,閨臣是要等父親回來,隨父親做主,林氏隻得把媒人回了。到了四月,婉如姻事才畢。洛承誌也遣人來接宋良箴到小瀛州合巹。林氏替他備辦汝奩,即托祁氏送去。匆匆忙忙,一直到了七月,才把上小蓬萊的行期定了。
閨臣因明日就要起身,這晚正在樓上收拾,忽聽“嗖”的一聲,攛進一片紅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顏紫綃,連忙見禮讓坐道:“妹子聞得姐姐扶樞回籍安葬,屢次遣人到府問信,總無消息,那知姐姐卻已回來。為何夤夜至此?”顏紫綃道:“咱自京師歸家,適值咱哥哥顏崖也中武舉回來。因父母靈樞久在異鄉,心甚不安,同哥哥商量,把靈樞扶歸故土,葬在祖塋,才同哥哥回來。到了家中,聞得賢妹就要遠行,因此夤夜趕來,一者送行,二者還有一事相商。咱家中現在一無牽掛,賢妹此時迢迢數萬裏前去尋親,婉如妹妹聞已婚配,此次諒不能同去,賢妹一人未免過於寂寞,咱情願伴你同去,你意下如何?”
閨臣聽了,雖覺歡喜,奈自己別有心事,又不好直言。躊躇半晌,隻得說道:“雖承姐姐美意,但妹子此去,倘尋得父親回來,那就不必說了;設或父親看破紅塵,竟自不歸,抑或尋不著父親,妹子自然在彼另尋一個修煉之計,歸期甚覺渺茫。尚望姐姐詳察。”紫綃道:“若以人情事務而論,賢妹自應把伯伯尋來,夫妻父子團圓,天倫樂聚,方了人生一件正事。但據咱想來,團圓之後,又將如何?樂聚之後,又將如何?再過幾十年,無非終歸於盡,臨期誰又逃過那座荒丘?咱此番同你去,卻另有癡想,惟願伯伯不肯回來,不獨賢妹可脫紅塵,連咱也可逃出苦海了。”閨臣忖道:“怪不得碑記說他‘幼諳劍俠之術,長通玄妙之機’,果然竟有道理。”連忙說道:“姐姐既如此立意,與妹子心事相合,就請明日過來,以便同行。”紫綃點點頭,將身一縱去了。次日,把行李搬來,林氏正愁女兒無伴,今見紫綃同去,甚是歡喜。
當時閨臣拜辭祖先,並向母親、叔嬸灑淚拜別,因對小峰道:“你年紀今已不小,一切也不消再囑。總之在家須要孝親,為官必須忠君。凡有各事,隻要俯仰無愧,時常把天地、君親放在心上,這就是你一生之事了。”又向紅蕖拜了下去,紅蕖急忙跪下道:“姐姐為何行此大禮?”閨臣滴淚道:“你當年替母報仇,奮不顧身,又能不憚勞淬,侍奉祖父餘年。如此大孝,將來母親甘旨,妹妹自能侍奉承歡,無須諄囑。但愚姐此番遠去,缺了孝道,全仗妹妹一人偏勞,你當受我一拜。”二人拭淚起來。林氏又囑咐一番,合家灑淚而別。
閨臣、紫綃帶著乳母,到了林之洋家。婉如同田鳳都從婆家過來送行。多九公因京中回來,一路過於辛苦,不能同去;小春有病,也未過來,林之洋又帶了幾樣貨物,托丈母江氏在家照應,帶著呂氏、閨臣、紫綃,辭別眾人,上了海船,一直望小蓬萊進發。沿途雖賣些貨物,也不敢過於耽擱,隻向抄近水麵走去。
不知不覺過了新春,於四月下旬到了小蓬萊。閨臣同紫綃別了眾人,上山去了。林之洋等到兩月之後,不見回來,十分著急,每日上山探聽,那有蹤影。看看又是一月,海上秋涼,山林蕭瑟。這日正在山上探望,忽遇一個采藥的女道童。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