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你,我也是這樣的過街老鼠不是嗎?”喬黎似乎哭累了,她將他的袖擺揉得皺皺的,聲音夾雜著些鼻音:
“在滄瀾那會,我時常做噩夢,夢見我被烈炎的軍隊帶走,被當做玩物獻給那些王侯權貴,被囚禁和折磨,每天都過得生不如死,可當我從噩夢中醒來,看見你,是你告訴我,如果不想陷入絕境,唯有強大自己。”
“所以我去了雲寂洞之後,才會拚了命地去修煉……”
喬黎顧自說著,末了垂了眼簾,將他的袖子給放下,轉而去拉他的手:“蘇夜痕,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擁有同樣的命運,但這亂世浮萍……是你救了我。”
他是世人眼裏的災星也好,魔頭也罷,可對她而言,永遠都是那個,像天神一樣出現在破舊宮殿的屋頂,將她拉出泥潭的人……
這一番話落,蘇夜痕整個人徹底怔住,萬千思緒似在這一刹那清空,唯能感受到她柔軟細膩的手掌,和自己不受控製的心跳。
說起來她很少哭,以前那麼弱小可憐的時候,她也極少哭泣,他不知道她這十多年裏是否哭過,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每一次哭似乎都是因為他。
第一次哭,是她以為他死了,第二次哭,是被他取暗器給疼哭的,第三次見她哭,則是他向她坦明心意她委屈得哭。
他本以為這十多年過去,她早就不那麼在意他了,卻不曾想這第四次,竟是她因心疼自己的過往而慟哭……
“……”
完全意料之外的反應,蘇夜痕就這樣看著她,心神震撼良久。
待東方漸漸泛白,遠山星辰隱匿雲海,他才伸手摸著她的頭發不鹹不淡道:“你再哭,就再回去雙修一遍。”
喬黎本來正難過著,可聽到這麼一句打岔的話,淚水瞬間就止住了:“!?”
蘇夜痕唇角微勾,忽然轉了身。
喬黎也連忙從台階上站起身來:“你要去哪……”
蘇夜痕隻是輕笑著,卻沒有應她。
喬黎見人走得這麼快,又不理她,更加疑惑了,不自覺跟上了他的腳步。
兩人繞過牆角,走出院門,來到了宮牆與宮牆之間的過道,長長的石磚道上空無一人,唯有兩旁樹影搖曳。
金燦燦的太陽不知何時升了起來,熹微的光霧也逐漸朝著這邊彌漫而來,透過稀疏的樹葉,在地上落下斑駁碎影。
兩人就穿行在這份清晨的靜謐中,蘇夜痕走一步,喬黎便疑惑地跟一步,一如當年河洛戰亂,洑水城門前的那幕場景。
那時候他沒有任何生的念頭,想死又不甘心死在那群窩囊廢手中,整個人痛苦茫然無所向。
而她,一個亡了國的廢物小公主,偏偏就那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側,頂著一張絕世容顏,忐忑不安地寄希望於他這個陌生男人能救她……
多麼可笑,又是多麼荒誕的一幕,以至於如今時隔多年再回想,還是深覺不可思議。
蘇夜痕走著走著停了步子,回頭瞥向她:“我哪裏看起來像好人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