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別樺看看薑闌。她試圖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化或激動的表情,以證明薑闌是因為這兩天受到了網絡輿論攻擊而做出了過激舉動,但她失敗了。
薑闌說:“我的郵件講得很清楚,VIA身陷辱華風波,公司總部一直不作為,導致我作為公司員工的個人名譽嚴重受損,且我本人也因此遭到了網絡上的海量攻擊,這對我造成了不可小視的精神傷害。我需要公司為此做出補償。”
林別樺說:“薑闌,你要講道理。你被網暴,直接導火索並不是公司的緣故。不然為什麼其他同事都沒有這個問題?”
薑闌:“Echo,你要講道理。如果沒有VIA辱華事件,有什麼導火索能讓我被網暴?
當然,如果你不講道理,也不要緊。我郵件中講得很清楚,如果公司不補償,那麼我會直接走出去接受媒體的采訪。”
從昨晚到今天,她已經接到了無數家媒體的采訪來詢。她的名字象征著話題熱度和實時流量,沒有哪家媒體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林別樺說:“薑闌,員工手冊中明確禁止任何內部員工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代表品牌接受任何媒體的訪問。如果你公然違反你簽署過的員工條款,並且給公司造成任何名譽損失,那麼公司是有權利起訴你的。這個你不會不清楚。”
薑闌說:“公司起訴我?Echo,你認為VIA在目前這樣的輿論環境中,如果起訴我,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SLASH是一家美資上市集團,3月份是本財年的最後一個月,這個你不會不清楚。”
林別樺說:“薑闌,你是在威脅公司嗎?”
薑闌說:“如果你一定要這麼認為,我不否認。”
林別樺不說話。
薑闌說:“我要的不多。我要求公司立刻解除我和我整個團隊的一切競業條款,你聽明白了嗎?我是說一切競業條款。除此之外,我要求公司對所有主動提出辭職的員工不設任何離職期,並且解除其相關競業條款。”
林別樺說:“薑闌,你是不是瘋了?”
薑闌說:“我瘋了嗎?”
林別樺說:“你之前已經提出辭職了,還有兩個月就能走人,這你都忍不了嗎?你現在是想立刻走?你不光要自己立刻走,還要帶著你的整個團隊一起走?你要把公司的MarComm和電商部門拆了不算,你還想讓公司的每個部門都效法你?你還不瘋嗎?”
薑闌說:“Echo,你是做HR的。你捫心自問,公司對員工的公平性在哪裏?現在這個情況,公司要讓中國區的員工如何自處?大家在外麵看機會將麵臨什麼樣的挑戰?”
林別樺說:“你別教育我這些大道理,我難道不清楚?我難道就不難?但我們都是職業經理人,打一天工拿一天工資,該做什麼就得做。”
薑闌說:“我給公司二十四個小時做決定。”
林別樺說:“薑闌,你這是在向公司宣戰。”
薑闌說:“現在是下午三點半,我等到明天下午三點半。Echo,你有三個小時去向Neal彙報,十四個小時去向總部的HR、法務和合規部門彙報,七個小時做最終決策。”
林別樺盯著薑闌。幾秒後,她站起來離開。
晚上六點半,薑闌接到童吟的電話。
童吟為終於打通電話而大鬆一口氣:“闌闌,你是不是要急死我呀?我真的是要急死了呀!”
薑闌說:“我沒事。你別擔心。”
童吟說:“你在公司嗎?幾點下班?我去找你?你要不要和我講一講這幾天的事情呀?”
薑闌說:“我在逛街。”
童吟懷疑自己的耳朵:“現在?你已經下班了?”
薑闌說:“嗯,晚點再說。”
她把電話掛了。
劉崢冉電話打來時,薑闌正在刷卡買單。店裏的男銷售顧問很有禮貌地表示她可以先接電話,他等一下再來提供服務。
薑闌接起電話:“劉總,您好。”
劉崢冉說:“薑闌,網上的輿論情況我剛才抽空看了一眼,風向大轉彎了。我之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BOLDNESS和費鷹的事情會對無畏WUWEI造成負麵影響。現在我沒有顧慮了。”
薑闌說:“您可以放心。”
劉崢冉說:“薑闌,你比我想的還要聰明。”
薑闌說:“是嗎?”
劉崢冉說:“商業的本質是關係,關係的底部是利益。沒有利益的連結,再多的理想都是空談。你讓壹應資本去找石碩海,找許先淮,甚至放任輿論波及影響到你自己,借此尋求零諾的幫助,正是因為你明白這些道理。你很清楚他們和我們都不可能選擇坐視不管,否則最終利益受損的絕不隻是費鷹一個人。”
薑闌說:“理想、關係、利益,這些都是相輔相成的。劉總,您說是嗎?”
劉崢冉說:“當然。”
薑闌說:“其實您也明白,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他們也終究會發聲,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我明白,您明白,費鷹更不會不明白。他的堅持,從來都不是毫無底氣的堅持。為了這個堅持,他已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很可能還會付出更大的代價,但是這麼多年來,所有願意和他結成商業關係的人,多少都在一定程度上認同他的理想化,也願意為了他的理想化買單,因為他的理想化為這些人帶來了更大的利益。這些人當中也包括您,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