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割白鏹旅館恤寒士 易素服官署哭恩師(1)(2 / 2)

於冰看那公子,雖在縲絏之中,氣魄到底與囚犯不同。又見含羞帶愧,欲前不前,雖是解役教他叩頭,他卻站著不動。於冰連忙舉手道:“失敬公子了。”那公子方肯入來作揖。於冰急忙還揖,那公子隨即跪下,於冰亦跪下相扶。那公子口內便哽咽起來,正要訴說冤苦,於冰扶他坐在床上,先說道:“公子不必開口,我是過路之人。因詢知公子是宦門子弟,偶動淒惻。公子總有萬分屈苦,我不願聞。”說罷,又向兩個解役道:“我與這夏公子,親非骨肉,義非朋友,不過一時乍見,打動我幫助之心,此外並無絲毫別意。”隨吩咐柳國賓道:“你取五十兩一大包、十兩一小包銀子來。”國賓立即取到。於冰道:“這銀子五十兩,送公子;這十兩,送二位解役哥,路上買酒吃。”兩個解役喜出望外,連忙磕頭道謝,並問於冰姓名,夏公子也接著問。於冰笑道:“公子問我姓名,意欲何為?若說圖報異日,我非圖報之人;若說存記心頭,這些須銀兩,益增我慚愧;若說到處稱頌,公子現在有難之時,世情難測,不惟無益於我,且足嫁禍於我,我亦不敢與公子多談,請速回尊寓為便。”夏公子見於冰話句句爽直,又想著仇敵在朝,何苦問出人家姓名,幹連於人;於是將銀子揣在懷中,低頭便拜。於冰亦叩頭相還。夏公子別了出去。國賓將十兩銀子遞與解役,那兩個解役高聲稱頌道:“那裏沒有積陰德的人?不但憐念公子,且還要心疼衙役,難得,難得!”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銀子,笑嘻嘻的去了。

於冰又附國賓耳邊說著:“我適才要多送夏公子幾兩銀子,誠恐解役路上生心,或淩辱索取。你可再取二百兩,暗中遞與夏公子,教他斷斷不必來,謝我壞事。”國賓取了銀子,走到夏夫人窗外,低低的叫道:“夏公子出來有話說。”夏公子隻當是解役叫他,走出來一看,卻是柳國賓。國賓先將二百兩銀子遞在公子手內,然後將主人不便對著解役們多與銀子的話,說了一遍,又止住他不必謝去。那公子感謝入骨,拉定國賓,定要問於冰名姓。國賓不肯說,公子死亦不放。國賓怕解役看見,隻得說道:“我家主人叫冷於冰。”說罷就走,那公子總是拉住不入,又要問地方居住,國賓無奈,隻得又說道:“直隸廣平府成安縣秀才。”那公子聽罷,朝著於冰房門扒倒,磕了七八個頭,起來與國賓作揖。國賓連忙跑去,到於冰房內,將夏公子收銀叩謝的話回複。於冰又怕別有絮聒,天交四鼓,便收拾起身,心上甚得意這件事做的好。

不數日,到了家中,一家男婦迎接入內。又見他兒子安好無恙,心上甚喜。卜氏道:“怎麼從昨年八月去了,直到此時才回?教我們日夜懸心。”於冰將到周家不得脫身,並途間送夏公子銀兩事,與眾人說知,陸芳甚為悅服。又吩咐厚待周家家人,留住了二十餘天,賞了四個家人二百兩,又與了一百兩盤費,與他姑父母回了極厚的禮物,打發回江西去訖。此後,兩家信使來往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