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心神如醉,坐在東房炕上,打算道:“冷師尊也死了,眾道友勢必分散,超塵、逐電沒了主人,他兩個焉肯長久和我在一處?亦必另尋道路。冷師尊尚且慘死,我焉能修得成個神仙?若回九功山去,萬一將這婦人耽誤,早晚嫁了人,我便到來生來世,也遇不著這樣個美人。我看張華甚是有良心,決不在這幾百銀子上著意。況他的銀錢,那一宗不是我的?這婦人他又情願與我作成。”說著,將桌子一拍道:“冷先生,你就活著,我也顧不得你了。”正鬼嚼著,張華提了一壺酒,他兒子捧著一大盤肉菜,約有五六大碗入來。如玉道:“我少說了一句話,又著你收拾下這許多。快拿回去,我於七八年前即會服氣,十日半月一點東西不吃,也不饑。”張華道:“沒什麼可用的東西,大爺有個不吃飯的麼?”如玉道:“我和你還有什麼世套?快拿去。”張華向他兒子道:“你且拿去,轉刻再用罷。”如玉又道:“你頭前說那姓吳的婦人,我細想你也說的是,足見你是有忠義、為顧我的人。隻是你如何辦法,說來我聽。”
張華大喜道:“這才是兩位老恩主在天之靈,感化過大爺來了。小的前曾說過,連雜貨鋪並家中所有,足有千兩,辦理此事,足而又足。但此婦父親,小的與他不相熟,就是正房住的王大哥,亦非能事之人。昨見苗三遇見大爺時,那神情光景,不但不惱,也還甚是念舊。他這幾年也極沒錢,此事煩他辦理,許他二十兩銀子,他還是能說幾句話的人。此事十有八九可成。”如玉道:“我怕他記恨前仇,壞我的事。”張華道:“許著他二十兩銀子,便殺過他父母,他也顧不得。”如玉道:“你此刻就去,看他是怎麼說,速來回複我。”張華連忙去了。
到起更時,還不見來,也曾在院中站立過十數次;又不見那婦人,心下歎恨道:“此必是我和張華說話時,他去了。”於是坐一回,在地下走一回,又想念那婦人,又怕事體無望,弄的心緒如焚。隻等到二更以後,聽得張華叫門,不由的心上亂跳起來。須臾,張華入來說道:“事成了。虧得苗三爺辦理,此時現在門外。”如玉聽了,心花大開道:“原該就請入來,何必問我。”連忙接了出去。隻見苗禿打著個小燈籠,滿麵笑容,向如玉連連舉手道:“大喜,大喜!”兩人一同入房,彼此叩拜坐下。苗禿道:“尊駕好眼界呀,一回泰安,就將王母娘娘頭一個閨女看中了。”說他的臉,是天上玉女;說他的腳,是地下金蓮;說他的眉,是春山含翠;說他的眼,是秋水流波;說他的嘴,是櫻桃一點;說他的手,是玉筍十條;說他的腰,是弱柳迎風;說他的頭,是烏雲籠罩;說他的聲,是鳳管鏘鏘;說他的齒,是銀牙個個;說他的鼻子,是懸膽倒垂;說他的屁股,用手等了個圓圈兒道:“喏,滴溜溜,又光又團又白又嫩,和初蒸出的饅首一般。”說罷,又將舌頭一伸,瞪著眼連連搖頭道:“我自出娘胎包,才見了這樣個追魂奪命、萬世難逢的小觀音菩薩兒。金鍾兒若到他麵前,與他洗腳根、舐屁孔,也不要他。”於是笑的站起來,跳了兩跳,又拉住如玉的衣袖道:“此事若非我成人之美的苗三先生花言巧語,打動那姓吳的,第二個人去,不能之而又不能之。適才張總管他到念我窮苦,許我二十兩;難道大爺,反沒惻隱之心,目睹青鬆色落麼?”說著將脖項一縮,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