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璧笑道:“此攝法也。雖十萬金銀,亦可於此一袱包來。吾師同你金表叔,用此法搬取過米四五十石,隻用一紙包耳。我估計銀子有四千餘兩,還有金珠雜物,你們可以飽暖終身矣。”又著開祥買了兩個大箱,收存餘物。向店主討了紙筆,寫了一封詳細書字,付與連椿道:“我去後,可將此書去朱巡撫衙門投遞。若號房並巡捕等問你,你就說是冷於冰差人麵投書字,不可輕付於人。”連椿道:“爹爹不親去麼?”城璧道:“我有天大緊急事在心,隻因遇著你們,須索耽延這幾日。那有功夫再去見他?”又將朱文煒和林潤始末,大概說了一番:“想他二人,俱是盛德君子,見我書字,無不用情。此後可改名換姓,就在南方過度日月。小孫從孫,皆我所愛,宜用心撫養。嗣後再無見麵之期,你們不必計念我,我去了。”連椿等一個個跪在地下痛哭,小孫兒開道拉住城璧一手,爺爺長短叫念起來。挨至交午時候,以出恭為辭,出了店門,揀人煙湊集處飛走,耳中還聽得兩個孫兒喊叫不絕。直走至無人地方,正欲駕雲,又想起小孫兒開道,萬一於人煙多處迷失,心上委決不下,複用隱身法術回店,見一家大小還在那裏哭泣,方放心駕雲赴九功山來。
約行了二三刻功夫,猛聽得背後有人叫道:“二道兄,等一等,我來了。”城璧回頭一看,是金不換,心上大喜。兩人將雲頭一會,城璧忙問道:“你從何來?師尊可有下落麼?”不換道:“好大風,好大風。那日被風將我卷住,直卷到我山西懷仁縣地界,離城三二裏遠,才得落下。師尊到沒下落,偏與我當年後娶的許聯升老婆相遇,到知道他的下落了。”城璧道:“可是你挨板子的懷仁縣麼?”不換道:“正是。我那日被風刮的頭昏眼黑,落在懷仁縣城外,辨不出是何地方。正要尋人問訊,那許聯升老婆迎麵走來,穿著一身白衣服,我那裏認得他?他卻認得我,將我衣服拉住,哭哭啼啼,說了許多舊情話。又說許聯升已死,婆婆痛念他兒子,隻一月光景也死了。留下他孤身無依無靠,今日是出城上墳,得與我相見,沒死沒活的拉住我,著我和他再做夫妻。他手中還有五六百兩財物,同過日月。我擺脫不開,用了個呆對法,將他呆住,急忙駕雲,要回九功山與師弟兄相會。行到江南無錫縣,到耽延了兩天功夫。”
城璧道:“你在無錫做什麼?”不換道:“我到無錫時,天已昏黑,忽然出大恭,雲落在河傍。猛見隔河起一股白光,直衝鬥牛。我便去隔河尋看,一無所有,想了想,白天還找不著九功山,何況昏夜?我便坐在一大樹下,運用內功。至三鼓後,白光又起,看著隻在左近,卻尋不著那起白光的源頭。
我就打算著,必是寶貝。到五鼓時,其光漸沒。我想著師尊已死,二哥和翠黛、如玉也不知被風刮於何處,我便在那裏等候了一天。至次晚,其光照舊舉發。我在河岸邊來回尋的好苦,又教我等候了一天,到昨日四鼓時分,才看明白,那光氣是從河內起的。我將衣服脫盡,掐了逼水訣,下河底尋找。
直到日光出時,那水中也放光華,急跑至跟前一看,才得了此物。”說著,笑嘻嘻從懷中取出一匣,將匣打開,著城璧看。城璧瞧了瞧,是顆極大的明珠,圓徑一寸大小,閃閃爍爍,與十五前後月色一般。城璧道:“此珠我實所未見,但你我出家人要他何用?況師尊慘死,道侶分離,虧你有心情用這兩三天功夫尋他!依我說,你丟去他為是,有他不由的要看玩,分了道心。”不換道:“二哥說那裏話,我為此珠,晝夜被水冰了好幾個時辰,好容易到手,才說丟去的話。我存著他,有兩件用處:到昏夜之際,此珠有兩丈闊光華,可以代數支蠟燭;再不然弄一頂好道冠,鑲嵌在上麵,戴在頭上,豈不更冠冕幾分?”城璧大笑道:“真世人俗鄙之見也。”
不換道:“二哥這幾天做些什麼?適才從何處來?今往何處去?”城璧道:“我和你一樣,也是去九功山訪問下落。”遂將被風刮到河南陝州,遇著子孫,如何長短,說了一遍。不換道:“安頓的極妙。隻是處置連開基,還太輕些。”
城璧道:“同本一支,你教我該怎麼?我在州官牆上寫那兩句,我此時越想越後悔。”不換道:“這樣謀殺骨肉、爭奪財產的匹夫,便教代州知州打死也不為過,後悔什麼?”
又走了一會,城璧忽然大叫道:“不好了,我們中了師尊的圈套了。”不換急問道:“何以見之?”城璧道:“此事易明。偏我就遇著兒孫,偏你就遇著此婦,世上那有這樣巧遇合?連我寄書字與朱文煒並轉托林潤,都是一時亂來,毫不想算。世安有三四十年長在一處地方做巡撫、巡按的道理?我再問你,你在懷仁縣遇的許聯升婦人,可是六七十歲麵貌,還是你娶他時二十多歲麵貌?”不換道:“若是六七十歲的麵貌,我越發認不得了。麵貌和我娶他時一樣。”城璧連連搖頭道:“了不得,千真萬真,是中了師尊圈套。你再想,你娶他時,他已二十四五歲,你在瓊岩洞修煉三十年,這婦人至少也該有五十七八年紀。若再加上你我隨師尊行走的年頭算上,他穩在七十二三歲上下。他又不會學你我吞津咽氣,有火龍祖師口訣,怎麼他就能始終不老,長保二十多歲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