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姐這個女人(1 / 3)

其實故事應該從這裏開始。

日子不禁混,仿佛一眨眼的工夫就又過去了一年多。

江明娟自從離開了翦衛國後,就再也沒有顯過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而翦衛國也真的涼了心,再也沒去找過她。雖然兩個人還保留著法定的婚姻關係,可江明娟從離開翦家那時起,就再也沒走進翦家大門半步看孩子一眼。

後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翦衛國才聽廠裏人議論說,江明娟跟著一個姓馮的人一起出國了,去的那個國家不怎麼有名,叫作什麼魯。翦衛國想破了頭,甚至連“皮皮魯”都想到了,也沒想起地球上還有一個叫什麼魯的國家。為此,他趁著上白班的時候,還專門跑到辦公室的《世界地圖》上好一頓找這個叫作什麼魯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有這麼個地方存在,這讓他很失望,難道地球上根本就沒有這麼個國家?後來他借了個放大鏡在地圖上再仔細地查找一遍,終於在放大鏡下好不容易才看到在太平洋中間有一個米粒大小的點兒,叫作秘魯。他笑了,嘲弄地說:“這也算是個國家?屁大點的地方,我翦衛國撒泡尿都能讓他們全國鬧洪澇災害!”

江明娟出國走了,翦衛國也就徹底沒了想法,繼續在德偉達印刷廠裏燒他的鍋爐,四姐也仍然在市場擺攤做她的買賣,隻是每天收攤以後,不是買點好吃的,就是捎個好玩的回來給翦衛國的兒子,見天都是如此。時間長了,就成了一種習慣,如果哪天沒有看這孩子一眼,心裏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翦衛國的兒子叫翦鋒,長得粉嘟嘟胖乎乎的甚是好玩,誰見了都忍不住想抱一抱,親上兩口。四姐更是喜歡得不行,每天收了攤子必來看一眼翦鋒,隻要看到那張粉嘟嘟的小臉,摟著這個肉蛋蛋親上一口,心裏就會覺得踏實。

四姐這人很是大大咧咧,半躺在翦衛國的床上,讓翦鋒騎在自己身上,像母狼親崽子一樣,頭碰頭臉貼臉地那麼摟著,瞅著翦衛國不注意,就拿著翦鋒的小手往自己的胸部摸。翦鋒很乖,胖乎乎的小手隻要一摸到四姐的乳房,就咧著嘴嘎嘎地笑,而四姐也趁機趴在翦鋒的耳朵上說:“叫娘!”

翦鋒還真叫,含混不清地跟著叫一聲“羊”。

四姐一聽,眼淚唰地就落下來,便更加用力地摟緊翦鋒。

這個時候,站在一旁的翦衛國於不經意間發現了四姐躺在床上逗弄翦鋒時露出的雪白肚皮,身體立刻就有了反應,仿佛有一股火從心底被點燃,快速燒遍了全身,燒得他麵紅耳赤,就連褲襠下那玩意兒也赫然地挺立,兩眼貪婪地盯著那塊巴掌大又嫩又滑的肌膚,心裏似有百爪撓心,撓得他心急火燎的不好受。大概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四姐在翦衛國的心裏紮下了根。

但是,四姐對他卻沒絲毫興趣,她的手隻要一離開翦鋒,臉上的笑容立刻就煙消雲散了,隨之而來的是陰霾密布,斜著眼冷颼颼地看著翦衛國,狠歹歹地甩下一句話:“翦衛國,你他媽要是膽敢再虐待我翦鋒,看我給你離了脂!”(離脂,青島方言,意同剝皮。)

她把“我翦鋒”三個字咬得特別重,讓翦衛國聽了心頭一震,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四姐的脾氣很生猛,表麵上看咋咋呼呼就像《水滸傳》裏的母夜叉孫二娘,可實際上她的心很善良,善良得就像東郭先生。

入秋以後,連續一個星期天氣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天上的烏雲壓得很低,慢騰騰地上下翻滾,間或還響一聲不太響亮的雷聲,就像有人在密集的人群中放了一個奇臭無比的悶屁一樣,隻能讓人們被動地接受卻無處躲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股焦糊的味道,路旁的樹梢紋絲不動,連蔥綠的樹葉都被這種酷暑悶烤成蔫蔫的樣子,人們每呼吸一口空氣,都如同吸進了一口辣喉嚨的胡椒麵,胸口像被堵上了一把幹草。

天氣預報見天都報告說有“中到大雨”,可是一天一天過去,天始終像個陰沉著臉的潑婦,就是沒見到一滴雨落下來。現在電視上的東西,除了《新聞聯播》前的整點報時,沒有什麼是準的了。至於天氣預報,可能氣象台的人都是閑著沒事看著天估計著說話,就像故事裏說“狼來了”的那個孩子一樣,天天預報有雨,可到頭來連滴尿也沒見著,久而久之,人們也就疲遝了,對於天氣預報的內容,權當一回評書聽就是了,沒人真把它當回事。

似乎是因為經曆了一個星期的沉悶,老天爺終於耐不住寂寞了,於中午時分在天際邊緣打了幾個悶雷之後,傾盆的暴雨如開了閘的水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急不可待地從天上傾倒了下來,隻眨眼工夫,地麵上就開始泛濫,一些地勢較凹的地方很快就變成了一片汪洋。湍急的水流夾雜著各種垃圾衝向了四麵八方,落在房頂上的大雨像機槍掃射一樣,噠噠噠噠的快速而猛烈地敲擊著瓦片,人們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刺激中驚悸得大聲呼喊。

下了夜班正在家裏睡覺的翦衛國聽到了暴雨的聲音,腦子裏出現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還在市場擺攤的四姐,顧不上看翦鋒一眼,就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披上衣服就奔了市場。遠遠地就看到四姐一個人淋著雨手忙腳亂地收起了攤子,正在往外拉車。她一個人把車襻套在肩上,死命地往前拉,隻希望能把車往一旁挪動一下,可是泡在水裏的車軲轆突然變得死沉,任憑她用上吃奶的力氣也無濟於事,除了自己的兩條腿在水裏不停地打滑外,車軲轆像己經嵌在了泥水裏一樣,無論她在前麵如何用力都紋絲不動。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還是無法讓那輛車在水裏移動半步,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吧唧一下一屁股坐在了泥水裏。翦衛國緊跑了幾步,從她肩膀上扯下車襻套在自己脖子上,抓住車把用力地將車拉出來,然後快速地找了個避雨的地方,再回頭,卻見四姐一個人仍然站在路當中。

他把車放下,對著四姐大吼一聲:“你傻了?”

四姐好像剛剛回味過來似的跑過來,一臉驚訝地問翦衛國:“哎,翦衛國,你是怎麼知道我正想找人幫忙的?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是學雷鋒做好事,專門從家裏跑出來幫我的,我可承受不起。”

翦衛國沒吱聲,隻是低頭拉起裝滿貨物的車子,在四姐的指揮下,拖進了附近一個存車的倉庫。

四姐看著全身已經濕透了的翦衛國,找了條毛巾扔給他道:“哎,翦衛國,我剛才問你話呢?你聾了?”

翦衛國卻沒有正麵回答,看了看她問:“這些東西怎麼處置?是不是都己經淋濕了?”

四姐懶懶地說:“先扔這裏,等明天雨停了再說吧。”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哎,你一個人跑出來,把我翦鋒自己給扔在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