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
“財務?”周三壽吃了一驚,“財務哪方麵存在問題?”
“沒錯,是財務!”周榮很堅決地點了點頭說,“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帶冒煙兒的混蛋玩意兒訂了這麼個財務製度,我這個副總經理要去提三萬塊錢,財務的那幾個大娘們說必須得你親筆簽字才行,否則的話,一分錢都拿不出來!”聽到她這一套驚世駭言,周三壽的後背像裝了個彈簧一樣,騰的一下就直了,他麵露慍色地說:“胡鬧!我就是製定財務製度的那個缺德帶冒煙兒的混蛋玩意兒,你能把我怎麼著吧?我還以為你真的發現了財務上有什麼漏洞呢,誰給你的權力可以隨便去財務支款?再說了,前兩天你不是剛從我這裏拿了兩萬嗎,這才幾天工夫就花沒了?你可真是個花錢的祖宗啊!”
周榮低著頭,嘟嘟囔囔地道:“咱家有那麼多錢,幹嗎不花呀,反正留在家裏也不會生小的。”
周三壽氣得把頭扭到了一邊,拳頭用力地捶著沙發扶手說:“咱家那麼多錢?你不是以為那些錢都是刮風給刮來的,大海漲潮給漲上來的?你說……榮榮,我真懶得說你,你現在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呢?就按你現在這麼個有金子下銀雪(青島方言,意為敗家、大手大腳)的樣子,我辛辛苦苦積攢下的這點家業,早晚都要讓你給敗光了。”
周榮不服氣地站起來道:“你別動不動就擺出老爹的臭架子訓斥我,我不就是花了兩萬塊錢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你至於給我扣上這麼個大帽子?再說下去,我就該成了敗家子了吧?”
“我是不是還說不著你了?”
“誰能受得了你這樣?看看我花幾個錢把你給心疼得,你以後幹脆別給我錢了,你就把我給餓死算了!”
“你這是和誰說話呢?我說過你花錢我心疼的話嗎?你現在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咱家的錢以後還不都是你的?我是想通過這件事告訴你一個道理,別忘了祖先們說的話,要勤儉持家,你沒看電視上說,現在連飯都吃不上的人還有很多,能考上大學交不上學費的又有多少?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周榮卻撇了撇嘴,昂著頭看著天花板,不以為然地說:“命苦不能怨政府啊,誰讓他們天生受窮呢!”
周三壽無可奈何地說:“你這樣的燒包話要是敢在大馬路上說,看看有多少人能上來撕你的嘴。說真的,你確實應該去過一下那種苦日子。”
“你舍得嗎?”
“嘁!”周三壽伸了個懶腰,“沒工夫和你鬥嘴,我明天還得去西安出差呢。”
“你去西安幹嗎?我們在那邊又沒有業務。”
周三壽自知說漏了嘴,可還是強詞奪理地說:“沒有業務我就不能過去開發業務?指望著你們,吃屎都趕不上泡熱的!”
悶到了這個時候,有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物終於該出場了,這個人就是肜小婉到處尋找的邢誌。
周三壽出差的這段時間,周榮一天到晚拖著邢誌四處閑逛,一會幾說要陪著她去買衣服,一會兒又要陪著她去吃飯。畢竟是老板的女兒,邢誌又不能說不去,隻好硬著頭皮放下手頭上的工作,陪著她東遊西逛。
不過,陪周榮出來逛街,邢誌也能得到一些好處,比如哪一天周榮高興了,順便也給他買件西裝買雙皮鞋之類的,雖然沒有買過什麼大物件,可這些也都是平日裏可望而不可即的名牌,邢誌穿在身上,自覺身價也漲了不少。當然,前提得是周榮高興,但是這位小姐高興不高興可沒什麼譜,高興了,陽光燦爛眉飛色舞想怎麼著都行,可一旦哪句話說不到她心裏去,那張小臉立刻就能掉到腳背上,烏雲漫卷說翻就翻怎麼著都不行,無論對誰都沒有一點情麵可講,經常在大庭廣眾之下讓邢誌下不了台。這也讓他感受到了什麼叫作自卑,這個時候的他恨不能當場刨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怎麼會這麼大呢?說來說去,誰讓自己沒個有錢的爹或有勢的娘呢!這就叫作“命苦不能怨政府,點背不能怨社會”。所以,端人飯碗寄人籬下,在人家有錢人麵前自然當不了爺,唯一能做的,就隻能是夾著尾巴裝孫子,刻苦學習唐代魏征的那句名言:“韜神晦跡,則紫氣騰天。”或者深刻領悟什麼叫作“逆來順受”的高深境界。於是,他在自己的QQ上寫下如此的簽名:
當一個人忽略你時,不要傷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誰都不可能一直陪著你。不要對一個人太好,最卑賤不過感情,最涼不過人心。
畢竟是西安交大的高才生,悟性確實不同常人,時間一長,邢誌逐漸地掌握了應該如何去討好這位小姐的一些手段和技巧,這也使他幡然醒悟了一個道理,如今這人呐,如果兜裏沒幾個閑錢的話,就千萬別拿自己當回事,更不可做那些打腫臉充胖子的傻事,該裝孫子的時候必須要盡職盡責地裝好孫子,那也是自己的工作,時下不是有一句很經典的話嗎,“千萬別裝逼,裝逼遭雷劈”——畢竟麵子沒有銀子實惠,有了銀子才能撐起麵子,如果窮得兜比臉還幹淨的話,你拿什麼資本去撐那塊所謂的麵子呢?他也明白那些當官的為什麼總愛在領導麵前拍馬屁的基本原理,關鍵是這馬屁要會拍,在什麼情況下拍,選擇拍哪個部位,這裏麵的學問可就大了去了,至少在大學的課程上沒有這門學科,所以這門功夫必須要靠自學,經過一段時間的刻苦自修和實際磨礪,方能自悟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拍技”,方能上崗得以施展。
邢誌經曆了上述幾道程序之後,果真就把一個脾氣變化無常的周大小姐給拍得舒舒服服熨熨帖帖。他給自己製定的人生目標是:拿沙特工資,住英國房子,用瑞典手機,戴瑞士手表,娶韓國女人,包日本二奶,做泰國按摩,開德國轎車,坐美國飛機,喝法國紅酒,吃澳洲海鮮,抽古巴雪茄,穿意大利皮鞋,玩西班牙女郎,看奧地利歌劇,買俄羅斯別墅,雇菲律賓女傭,配以色列保鏢,洗土耳其桑拿。當然,要得到這一切,首先要建立在得手的基礎上,所以,為了長遠大計,眼前這點兒委屈他還是能承受得了。俗話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就連孔老夫子都說,小不忍則亂大謀,想當年韓信能容忍胯下之辱,後來成事一樣出盡了風頭,何況周榮對他還不到那個程度。
就說上次丟手機那事吧,頭天晚上喝大了,結果把手機不知道丟在了什麼地方,人家周榮二話沒說,開車就拉他到了手機店,直接就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新手機,確實仗義一因為也確實有錢!
同樣,手機這事也讓邢誌做了深刻的反思,為什麼自己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才買了這麼個看上去還算“拉風”的手機,丟了後如剖心刺肝一樣心疼得自己茶不思飯不想,而對於人家周榮而言卻像放了一個沒有任何氣味的屁,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空氣中。經過認真地考慮,他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錢的差距。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要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必須得有錢,一個男人單靠長得帥和受過什麼教育根本就沒有用,即便再帥,也會被馬踹,被車殺,被炮打,被卒拱,這年頭有錢才是硬道理,而一張窮兮兮的漂亮臉蛋子當不了信用卡!
於是,經過深思熟慮後他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要去追周榮,變被動為主動,一旦周榮到手,自己的人生價值就能夠實現,而且這將是成本最低而受益最大的一個投資。
然而,他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緊緊地藏在心底,對他而言那是一種痛,因為那個名字己經深深地鐫刻在他的骨子裏,鑲嵌於他的心坎中,融化於他的血液裏,從而通達他全身的每一個神經末梢,隻要稍一碰觸,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即刻就會像電流一樣於瞬間傳遍全身。
因為這個深藏心底卻不敢對任何人吐露的名字是肜小婉!
那是他的一塊心病,是他荒蕪世界中的一小片淨土,是他掙紮在凡塵俗世裏的聖女,是他心目中僅次於母親地位的愛人。但是,在殘酷的現實中他卻辜負了她。利益和自責成了一把雙刃劍,使他既是利益的俘虜又是情感的囚徒,這種深陷其中難以自拔的痛苦就像一個色彩斑斕的氣球,看上去風光旖旎,可內裏充滿了壓力和焦慮,如同一個苦行僧背負著注滿黃金的十字架,金光閃閃的外表下,卻是能把人給活生生壓垮的生活!
但是,這個深藏在心底的天使卻沒有錢。現實就是這麼骨感,骨感得異常殘忍!
一切都在糾結中,他甚至己經想不起是什麼原因讓他把小婉深種心裏,也不清楚小婉現在在他心裏到底是個什麼角色。直到有一次出差,在一個景區裏看到了一副對聯,他才豁然明白了人生的“真實意義”。那副對聯是:
古今來,色色形形無非是戲;
天地間,奇奇怪怪何必認真?
於是,小婉就像他心目中的仙女,在朦朧中越飄越遠,隻留下一道很深的影子劃破了他的心,而周榮卻成為他槍口下的兔子,能讓他的人生以最小的成本快速地換來最大的財富,所以,在虛無和現實之間他必須要做出一個決斷,這無法在天平上衡量的兩種價值觀,自然而然地傾斜到了周榮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