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四姐得了白血病?(2 / 3)

翦衛國用力地攥住四姐那兩隻冰冷的手,可似乎就是攥不住,看著她慢慢地睜開眼,他強打起精神,故作輕鬆地長籲了一口氣說:“你可算醒了。”

四姐看了看翦衛國,有氣無力地說:“衛國,我是不是病了?剛才像是做了個夢,躺下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聽到了四姐的聲音,連翦衛國自己也說不清楚,他怎麼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冷靜。他用安慰的口氣對四姐說“沒事,大夫說你最近一段時間太累了,讓你住院休息幾天。”

“休息幾天?說得輕巧。”四姐急了,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掙紮著要坐起來,“我休息了,新房裏那一攤子怎麼辦?不行,我說什麼也得回去。”

翦衛國趕緊起身按住她:“那邊的事有我呐,你就安心在這裏躺兩天吧。

人家大夫也說,這莫名其妙的總是破鼻子流血會造成貧血症。我說,你就聽一次勸吧。”

四姐卻蠻橫地嚷道:“翦衛國,我喊一二三你趕緊給我放手,你要是再敢攔著我,別說我當著這麼多人不給你留情麵!”

翦衛國歎了口氣,隻好把手鬆開。可是四姐剛一起身,就感覺天旋地轉,整個房間像是一條行駛在大風大浪裏的船,暈得她動都動不了。

“你看吧,我說你這人就是強。”翦衛國說,“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安心地在這休息幾天行不行,再這樣下去,你是不是不打算要命了?”

四姐猶豫了,無助地看著翦衛國說:“可我那邊還有好多事沒做完呐,瓦工再有兩天就幹完了,我不過去盯著,那幫工人不知道給幹成個什麼樣子呢。還有,我還得交代木工櫥櫃的樣式。我一輩子就結這麼一次婚,可不能糊弄。”翦衛國的心如同被針紮了一下,一股清晰的痛感頓時傳遍全身。他咧了咧嘴道放心吧,有我呢,你就安心休息吧。我一定每天向你早請示晚彙報,嚴格遵照你的指示辦事。這樣行了吧?”

四姐愁容滿麵地說:“我到底得的是什麼病?流個鼻血還要住院?翦衛國,什麼情況你一定要和我說清楚,千萬別瞞我!”

“別瞎尋思了,你自己是不是還不知道,你的貧血已經到了什麼程度了?”

翦衛國當即就給四姐辦理了住院手續。在此之前他一再要求醫生,在沒有查出真正病因之前,千萬不能對四姐透露任何病情,再加上醫院血液科病房不多,所以,四姐就被臨時安排在婦科病房裏住下。

四姐這一住院,家裏的這一攤子事可都落在了翦衛國身上了。跟著四姐當了幾年甩手掌櫃的翦衛國,平時沒覺得這些家務瑣事有多麼辛苦,可一旦全部由他一個人扛,他這才體會到什麼叫作累。早晨他把翦鋒送到幼兒園,然後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陪著四姐做一係列的檢查和各種各樣的化驗,從這個樓到那個樓,來來回回折騰了一趟又一趟,費了兩天的工夫,才終於把所有的項目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最後的診斷結果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最不該出現的人,在最不該出現的地點出現了。沒錯,這個不該出現的人正是江明娟!

江明娟倒不是來醫院看病,而是來探視也在這家醫院住院的母親。自從和翦衛國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後,她就沒有再出現過,而是一門心思地在家照顧已經是癌症晚期的母親,前幾天母親病情出現惡化,才被送進這家醫院。可沒想到,這老太太竟然有極強的生命力,當時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到了醫院後,卻又逐漸地恢複了精神,所以,江明娟也就成了這家醫院的常客,閑著沒事,在醫院裏東串西轉成了她唯一的興趣,對醫生護士一遍一遍地講述瑙魯國的趣事,引得年輕護士們對她既羨慕又妒忌。

剛進了病房大樓,就看見翦衛國攙扶著四姐慢慢地走進了婦科病房。她悄悄地躲到一邊,等他們兩個人的身影都進了病房後,她直接去了護士站,拉住一個護士問:“張護士,我是剛才那個病號的親戚,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到底得了什麼病?”

護士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隨口就說:“可能是白血病,不過還沒有確診。你現在可千萬不能告訴病人呐!”

“白血病?”江明娟倒吸了一口涼氣,驚訝地瞪大了兩眼,直愣愣地看著護士。以前很少聽到過白血病這種病,自從日本電視連續劇《血疑》播出後,白血病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仿佛在突然之間成了流行病。江明娟自言自語地道:“我的老天爺,那不就是血癌嗎?”

七天!

這七天對於普通人而言,不過是區區一周時間,但對翦衛國來說,就像一個被壓力即將擠爆的氣球,在絕望中渴求奇跡的出現。然而,想象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時間似乎過得很慢,像是靜止了一樣,一秒一秒慢慢騰騰地在表盤上劃過,每走一步,仿佛都要費很大的勁,身體內仿佛藏著一個凶狠的劊子手,手持鋒利的尖刀,不緊不慢地在他心上狠狠地紮一刀,隔了老半天才能聽到嗅噠一聲,然後又陷入痛苦的死寂;可另一麵,他又很害怕時間過得太快,唯恐七天的時間一到,在報告單上看到他不想看到的結果。

焦急、焦慮、焦灼和焦躁,像一個個淒楚的字符,深深地刻在了翦衛國的臉上,使他切身感受到什麼叫作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終日。這種前所未有且與日倶增的巨大壓力,像一個己經無法繼續承受壓力的氣球,似乎到了即將崩潰的極點,讓他在等待的痛苦中窒息,無法呼吸,己經幾近承受力的邊緣。

這七天過於殘酷,關乎著他的命運、他的未來和尚未開始的新生活。老天爺也犯糊塗呐,眼看近在咫尺的新生活轉眼間卻成了咫尺天涯,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翦衛國傻了,欲哭無淚地默默扛起了這個沉重的十字架,搖搖晃晃地苦苦支撐著這殘酷的七天。這次,他飽嚐了什麼叫作暗無天日,仿佛置身於傳說中的煉獄,從精神到肉體都備受煎熬,而此前的所有夢想卻像一個掉在地上摔碎了的雞蛋,看似堅硬的外殼下其實包裹著的是軟塌塌的蛋清和蛋黃,根本就受不了強力的撞擊。

這期間無論在路上,在家裏,還是在新房的裝修現場,他的心思早都飛到了醫院,甚至連做夢所夢到的,都和四姐的病情有關。在夢中那張報告單他己經拿在手上,可是上麵的字他卻一個都不認識。麵對與日俱增的壓力,他覺得自己已經幾近崩潰,那顆忐忑的心始終吊在嗓子眼,欲哭則無淚的悲哀無時無刻不在吞噬他的心,他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心流血的聲音。

現在的他除了一早一晚到幼兒園接送孩子,然後再順道去菜市場買菜外,還得洗衣做飯,去醫院探視,抽空還得去新房看裝修,但是與壓在心裏的精神壓力相比較,這些辛苦己經算不得什麼了,畢竟那是一種如同煉獄一般的摧殘和折磨!

這期間,翦衛國斷斷續續地聽醫生說起過關於白血病的治療方案,如果四姐被確診為白血病的話,首先急需要找到的是能與之相配型的造血幹細胞,隻有這樣才能夠進行骨髓移植,最好是近親之間配型相對比較有把握,且排斥性較小,如雙胞胎的配型成功率幾乎為100%,而同胞兄弟姐妹之間就要降到25%以下。據翦衛國所知,四姐是從小抱來的,在這個城市裏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那麼就隻能通過其他渠道尋找合適的骨髓。然而非血緣關係異基因配型的成功率非常低,僅有三萬分之一到一百萬分之一的概率。雖然國家骨髓庫中擁有數以億計的誌願者所捐獻的造血幹細胞樣本,但是真正能相匹配的卻極少。

這僅僅是問題之一,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擺在翦衛國麵前,那就是錢。

據醫生說,白血病的前期治療費用至少需要20萬到30萬,這還必須是建立在配型成功的基礎上,如果骨髓移植配型成功,還需要四五十萬,兩筆加在一起至少需要近100萬!但是,如果沒有合適的造血幹細胞配型移植的話,不僅將加劇患者的病情,且所花費的治療費用還要繼續往上累加,至於累加多少,誰也沒有個準確的數。

這話讓翦衛國聽了如雷轟頂,心頓時涼了半截!

這麼多錢讓他去哪裏找?對於翦衛國這麼一個開出租車的司機而言,100多萬,如此巨大的一筆費用無疑是個天文數字,即便就是把他全身的零件拆下來零賣,也值不了這麼大一筆開支。

翦衛國真的絕望了,神情恍惚地堅持著走出醫院的大門,頹然地撲在鐵柵欄上,兩手緊握著柵欄忍不住放聲痛哭。一個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號啕大哭,使過路行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紛紛駐足觀看。哭是哭過了,可這錢還得出去找。翦衛國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裏掏出煙點著,淒苦地皺著眉考慮這100萬的治療費應該怎麼辦。

他把一支煙抽完後掏出手機,按照手機通訊錄上記錄的名單一個一個地往下找,可是當他撥通了電話,卻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隻好又將電話掛斷,腦子裏忽然閃現出醫生所說的那句話:“在沒有最終確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做出這個結論。”這讓他心裏忽然生出一絲僥幸,說不定四姐也就是個貧血呢。

終於熬到第七天早上,翦衛國的腦子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臉上堆積著一副不知所措的茫然,就連翦鋒都感覺出他的表情很不對頭,站在旁邊怯怯地看著他那張扭曲得幾乎變了形的臉。

翦衛國心裏千菩薩萬觀音地默默禱告了不知多少遍,把翦鋒送到了幼兒園,這才往醫院方向走去,兩腿如灌了鉛般沉重。不過才區區一站路的路程,可翦衛國卻分明感覺如同萬裏長征,充滿了凶險和艱辛,每走一步都很艱難。

好不容易搖搖晃晃地來到醫院,他卻停住了腳步,不敢再往前走了,那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己經緊張地提到了嗓子眼,仿佛隻要一張口,活蹦亂跳的心髒就能從嘴裏跳出來一樣。

翦衛國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獨自站在醫院的大門外,兩眼呆滯地望著進進出出的車輛和行人,沒有勇氣再往前邁進一步。仿佛他這一步一旦邁過去,就意味著拿到了四姐的死刑判決書,而那張即將主宰四姐最終命運的化驗報告單,就像死亡的魔咒,把他的精和神都給活生生地吞噬!

他極度悲憫地仰頭歎了一口氣,不知所措地在大門外轉來轉去,冷不防身後過來一個人將他的眼給捂住。翦衛國嚇了一大跳,趕緊掙脫,發現身後站著的卻是江明娟,便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很惡毒的髒話。

江明娟卻仍舊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對他的惡毒咒罵並不以為然,嬉笑著問:“這麼有閑心啊,一大清早跑這裏溜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