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個個意外2(2 / 3)

各種傳說虛無縹緲,讓一個澡堂子變得如此撲朔迷離,再加上閆洪昌在酒樓暴殄天物的傳言,更增添了人們對玉生池的神秘向往,恨自己沒有齊天大聖的功力,不能變成蚊子飛蟲從門縫裏鑽進去探個究竟。可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套行之有效的障眼法,竟然全部都是出自玉生池的東家一一閆洪昌,包括招集很多人在門外排隊等號,都是郭仁那個老雜毛給他出的主意!一時間,玉生池真的顧客盈門人滿為患了,人們帶著不同的目的從四麵八方彙聚到玉生池,一齊擁上二樓,圍堵在擋住了通往三樓的那道門前,禁不住想象中的誘惑,輕輕扒開一道門縫一齊往裏踅摸,雖然沒有見到傳說中的老毛子美女和觀看嫖妓的玻璃牆,卻也都覺得多花這二分錢很值。在你一言我一語的紛紛議論中,就把玉生池給說得路人盡知了,於是能去玉生池洗個澡成了人們自我誇耀的一個符號,一來二去,其他澡堂子的生意便逐漸地受到了冷落,而玉生池則依然火爆,錢也像流水一樣嘩嘩地進了閆洪昌的腰包。

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的閆洪昌,反倒比以前安分了許多,不知道該怎麼得瑟了,白天在澡堂子裏忙,晚上還得上周小腳的床上去忙,畢竟這一切全靠了周小腳,用周小腳的話說:“要是沒有我,哪還能有你?”雖然這話聽上去有些別扭,仔細一琢磨也確實如此。所以,閆洪昌基本上對周小腳所說的話都做到了言聽計從,唯有一件事他是背著她做的,那就是在萬國公墓裏給孟三姐選了一塊墓地,讓郭仁給挑了個黃道吉日,帶著藤彪子等幾個人把孟三姐的屍骨從原來草草下葬的地方挖出來,用一塊紅緞子包裹起來裝進了新買的棺材裏,找來一幫子吹鼓手,算是轟轟烈烈地給孟三姐出了個殯。

看到孟三姐的屍骨被挖出來時,閆洪昌臉上的肌肉不停地顫抖,當年的那一切至今仍然曆曆在目,特別是那個叫朱文訓的獄警在監獄門口對他所說的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躍上了閆洪昌的心頭。一想到朱文訓那張令人厭惡的嘴臉,閆洪昌情不自禁地咬牙切齒,暗暗發下毒誓:到了該算賬的時候了!

於是便陰沉著臉,眼裏流露出一種騰騰的殺氣,站起來扔掉了手裏的煙蒂,對正在坑裏填土的滕彪子說:“別填了,留著這個坑我還有用。”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閆洪昌不露聲色地四處打探朱文訓的下落,然而,凡是他所接觸的人竟然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直到一年後,才好不容易從一個前來洗澡的警察口中探聽到,朱文訓現在己經當上了公安局第一分局分局長了。

“噢!”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總算是找到了這個人的下落,隻要有了下落,一切都好說。

也就是在這一年,閆洪昌被周小腳給煽惑進了“一貫道”。

說起這“一貫道”,最早形成於清乾隆年間,原係著名反清複明的“天地會”的一個分支機構,後並入“洪幫”,改稱“洪幫東震堂”。清同治二年,山東濟寧人路中一路過青州,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與已經敗落下來的“東震堂”堂主劉世昌相識,劉自稱為“第十六世祖”,並將“道”傳給了路中一,封其為“第十七世祖”,由路中一“代傳師道”,從此路中一就繼承了劉世昌的“東震堂”,以《論語》中“吾道一以貫之”之句,將“東震堂”更名為“一貫道”。路中一在青州辦道,信奉者卻是寥寥無幾,隻好於一九一八年返回其故鄉濟寧,自稱為“彌勒佛轉世”,在其妹路中節的兒子陳化清家安設佛堂,開始廣收門徒,不久即招收了包括趙懷中、陳禮月和後來成為“一貫道”道首的張光壁(另名張天然)等二十五名親近大弟子。“一貫道”在成為最大的反動會道門組織之前的這段時間,主要還是以開堂講經、講佛信善為主,由這二十五個親近大弟子在外獨立門戶,開設佛堂。後路中一於一九二四年二月二日死去,由其胞妹路中節自稱為“木公聖母”而繼任道首,然在此時,路中節因故和張光壁發生衝突,路號召其他弟子前來倒戈張光壁,迫使張光壁自立門戶另起爐灶,自稱“始袓托夢拜為道首”,並當場以“扶鸞”傳授“始祖”之命,騙取了多人的信任,自封為道首。

青島“一貫道”的總頭目叫做董玉泉,是“師尊”張光壁的弟子之一,從“點傳師”提升為道長,掌握了青島並由青島延伸至東北一帶的最大權力,下設各級別“點傳師”數十名。“一貫道”的領導職務依次分為:師尊、師母、道長、點傳師、壇主、文牘、鸞手、引保師八個等級。在董玉泉秘密進入青島開設壇口的同時,“一貫道”內部出現了非常大的分歧,因路中一臨死前曾“遺詔”路中節“道統全歸路妹掌管一十二年”,這使“一貫道”出現內訌,並因此延伸出三派,其中以陳興龍(陳化清)、陳興海(陳化庭)為首的“老姑派”(又稱山東派)堅持信奉路中節的衣缽;路中一另一弟子郝保山亦自稱為“十七世祖遺托領袖”,為“釋迦牟尼第四十四代”,因而取名“三寶道”,又稱為山西派;唯獨張光壁與其姘婦孫素貞取名“一貫道崇華堂”,在濟南設立總壇口,張光壁自封為“總代表師”,麵向全國開辦道場,收納道徒。在青島所開辦的這個壇口其中九個就是張光壁的弟子所主持。

董玉泉,濟寧大流店鄉人,是張光壁之妻劉率真的娘舅兄弟,作為張光壁的三十六個“天罡”弟子之一,於一九二九年的夏天受張光壁之命首次來到青島,在東鎮楊家村其濟寧老鄉陳思言家中開設第一個壇口。

就在閆洪昌帶著藤彪子和王三麻子參加完青島“一貫道”開壇儀式的這天半夜往回走的路上,恰恰意外地和朱文訓撞到了一起,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而讓朱文訓更想不到的是,這天半夜自己一怒之下離開了常州路監獄,竟然一步到位地就一頭撞進了閻王殿!

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麼巧。

朱文訓因為沒有如願以償地拷打徐敬海,肺都快要氣炸了,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當猴耍了一樣,讓徐敬海看了個大笑話,沒想到到了這裏仍然還在被他玩。可畢竟縣官不如現管,現在這裏是人家的地盤,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獄警將徐敬海給押回監舍,他帶著一肚子衝天的火氣惱羞成怒地離開監獄,一路上嘴裏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剛拐過馬路的一個轉角,卻和迎麵過來的三個人撞了個滿懷,憋在肚子裏的那團火立刻就給點著了,也沒看撞的是誰,張開嘴就破口大罵:“你是要去搶死還是要趕著去報喪?”

閆洪昌猛不丁地被人撞了一下,還以為遇上劫道的了,嚇得他“嗷”地叫了一聲,連魂都飛出去了,一屁股就蹲坐在地上,捂著“撲通”亂跳的心,膽戰心驚地望著對麵站著的黑黢黢的身影。一聽到對麵那人張開口就罵得極難聽,知道肯定不是劫道的了,便仗著自己的人多,膽子也就肥了,火剌剌地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明明是你撞了我,反過頭來還這麼胡吵亂噘,有些太欺負人了吧?”

朱文訓卻把剛才一股子火都發到了閆洪昌身上,不由分說地上前搡了他一個趔趄道:“我就噘你了,你這個小雞子進的能把我怎麼樣吧?”

閆洪昌剛準備再說什麼,猛聽著這個說話的口音這麼耳熟,一時想不起是誰了,就湊到近前看了看,覺得這人很像朱文訓,畢竟已經過去兩年了,而且隻見過那麼一次,所以也不敢十分把握,試探地問了一句:“我說夥計,你是不是姓朱?”

朱文訓卻道:“我姓不姓朱管你個雞子事?”

閆洪昌這下心裏有了底,這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臉上立刻浮出了一股獰笑道:“隻要你姓朱就好。我可找得你很辛苦啊,己經找了你兩三年了。”說著,給站在朱文訓身後的藤彪子打了個手勢,藤彪子二話不說,掄起手裏的棍子朝著朱文訓的頭上就是狠歹歹地一下子,毫無防備的朱文訓立刻就軟不啦唧地倒了下去。

滕彪子沒想到朱文訓這麼不禁打,看到人倒了下去就慌了,看著閆洪昌緊張地問:“師……師……啊就傅……會……會……啊就不會給……給……啊就打死了?”

閆洪昌抬頭看了看了周圍,半夜三更連個鬼影都沒有,就抽了抽鼻子對王三麻子說:“別讓他死在大街上,三麻子,你把他給我弄回到澡堂子,然後咱們再想辦法。”

三個人好不容易把朱文訓給搬回到澡堂子,閆洪昌吩咐滕彪子找來繩子把這家夥給捆了個結實,想了想又怕他萬一醒過來會叫,就順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塊破抹布,團吧團吧就直接給塞進了嘴裏,然後裝進了麻袋,接下來,又讓王三麻子去鍋爐房把拉煤的車子給推出來,把朱文訓給扔到了小車裏,趁著夜色蒙曨,直接就奔了團島。

團島小泥窪附近實在是太偏僻了,靜得瘓人,這個地方除了被當做殺人的刑場以外,基本上人跡罕至,即便在白天,這裏都是陰森透骨黴味繚繞,鬼氣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就更別說月黑風高的半夜了。王三麻子推著小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前麵,隻覺得脊梁杆子嗖嗖地往外直冒涼氣,兩旁的黑樹林似乎有無數個鬼火在林中閃爍,耳朵裏不時地傳來一陣陣“嗚咽嗚咽”的聲響,極像是鬼在說話,聽得他毛骨悚然,褲襠底下連尿都憋不住,每聽到“嗚咽”一聲臊哄哄的尿就隨之流出,兩條腿更像是沒了筋骨一樣,酥軟得如同一根麵條。跟在後麵的閆洪昌和滕彪子也是嚇得心一陣陣慌跳,車軲轆碾壓著地上的亂石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就像碾壓著緊繃的神經,心驚膽戰地好不容易來到了曾經埋孟三姐的那個坑旁,閆洪昌讓滕彪子解開麻袋,把朱文訓給放出來。

朱文訓不知道這是到了什麼地方,麵對三個如凶神惡煞一般的男人,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驚悸地連連把身體往後挪,被破布捂住的嘴,從喉嚨深處“嗚嚕嗚嚕”地直叫。閆洪昌麵孔猙獰,蹲下來揪住朱文訓的頭發凶狠地道:“姓朱的,還記得我是誰吧?不過記不記得都不重要,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我隻告訴你一句話,下輩子再托生的話,千萬想著讓你爹娘先教給你怎麼做人!”然後對滕彪子說:“把他給老子扔下去!”

滕彪子一把就抓起了捆綁在他身上的繩子,連拖帶拽地把朱文訓給拖到坑邊,一腳就踹了下去。閆洪昌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微笑,看著驚恐地瞪大兩隻眼的朱文訓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我會讓他們過來給你送紙錢!”說完,從王三麻子手裏奪過鐵鍁就往坑裏填土。

事後,他覺得有些遺憾,活埋一個人沒有直接將他殺死那麼解恨。可是,他大概永遠都不知道一件事——他這一出手卻在無意中幫了身陷囹圄的徐敬海一個大忙。

隻是可憐朱文訓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因為什麼!

稀裏糊塗的監獄生活

朱文訓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失蹤了,而且是出了監獄的大門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這種離奇的事竟然也能發生,這讓代理市長吳思豫和市黨部書記長簡從山再度暴跳如雷,斥罵公安局是一群白癡,並武斷地將其歸罪於共產黨的頭上,親自簽發命令,將己收監關押的共產黨骨幹田泗、曹芸卿提前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