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聖旨不請自來(4)(1 / 2)

公孫度的聲音帶著莫名的酸澀,我甚至感覺得到他的聲音隱有哽咽之意,可我已然吃飽了開始犯困,就那麼趴在公孫度的肩上,聞著那若有若無的杜若香氣,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依稀有人替我褪去了衣裙,用寬大的手掌摩挲著我的臉,隻不過那掌心頗為粗糙,不似母親的柔潤無骨,也不似青蘿的溫軟柔和。

醒來時,天已大亮。

我仰望著床幔上繡著的大朵大朵的牡丹圖案,原本混混沌沌的大腦猛然間清醒了起來,今日教引姑姑不到巳時便要來檢查昨日留下的功課,《女誡》、《宮儀》,以簪花小楷謄抄成冊,寬三尺的鳳凰來儀刺繡一件……

我一把扯開床幔,大叫著青蘿。

青蘿踉蹌地撥開珠簾奔進來時,我已套好了衣裙,正披散著頭發坐在銅鏡前,執了木梳胡亂地拉扯著頭發,頭發不若平日裏般聽話,拉扯得頭皮生疼。

“郡主使不得,”青蘿一把奪下了我手中的木梳,小聲地嘟噥著,“郡主該等著讓婢子來做這些,若是侯爺和夫人知道了婢子伺候不周,婢子會被亂棍打死,或是攆了出去,賣到百花樓去的”。

我歎了口氣,去年府上便有一名叫青芷的婢子無意中摔壞了父親書房的一方硯台,被母親責打了二十大棍,攆出府賣到了百花樓,後來聽說過得甚是淒慘。

我搖頭歎息了一回,由著青蘿緩緩地替我梳妝,待到青蘿慢悠悠地替我梳好了發,簪上了珠玉簪花時,我方記起了晨起時方一直思量著的功課來,不驚轉身跳起,“慘了,功課,青蘿,我不會簪花小楷,還有,針線蘿在哪裏?昨日瑛姑姑說要繡什麼來著?牡丹還是鳳凰?要幾色的?”

我幾欲哭了出來,即便是完成不好,父親訓斥幾句也就罷了,可是倘若完成不了,瑛姑姑卻是罰我不許用膳的,我急急地問著青蘿,卻不曾見珠簾外人影輕晃,紅藥已然候在了外麵。

“回郡主,昨夜裏郡主抄好的書冊墨跡已幹透了,婢子已收好了,郡主要不要過一下目?”紅藥在簾外輕聲問道,聲音甚至是清脆。

我怔了怔,隨即便明白了紅藥話裏的意思,倒是青蘿瞪著圓睜睜的眼睛,一臉茫然地回頭瞅了簾外的紅藥一眼,目光又落回到我的身上來,小聲地嘀咕著,“郡主,你昨夜裏睡下了又起身了麼?我怎麼不在知道,郡主您怎麼能不叫醒婢子?”

我盯著青蘿不語,恨鐵不成鋼。

青蘿已然瞪大了眼睛,眼圈陡然間開始泛紅,“婢子昨夜裏睡得沉了些,一時不察,累得郡主自己裁紙磨墨,若是讓侯爺和夫人知道了婢子伺候不周,婢子會被亂棍打死,或是攆了出去,賣到……”

我撫額,閉著眼睛打斷了青蘿的話,朝她抬了抬手,“去幫紅藥搬進來。”

青蘿紅著眼圈替紅藥掀了簾子,便見紅藥領了兩名粗使的婢子,將一個書盒和一個錦鍛盒捧了進來。

“郡主,婢子收拾時,見郡主繡好的鳳凰尚有些線頭不曾剪了去,婢子已架好了繡床,郡主要不要再……”青蘿從錦盒裏取出一方錦鍛來,捧到了我的麵前,我怔了怔,瞅了眼紅藥,瞬間又明白了她話裏所指。

於是乎瑛姑姑和蘇姑姑已時進來時,我正坐在偏廳的繡床前,執了金剪,睜大著眼睛找著繡品上不易察覺的線頭,那一片燦爛的陽光就不偏不倚地、不輕不重的全然灑落在那繡品上,映著繡品上的五彩絲線,熠熠生輝。

“不錯,這鳳凰繡得栩栩如生,瑛姑姑您瞧瞧,這一雙鳳眼繡得甚是傳神,”蘇姑姑就站在我和身後,我依舊埋著頭,看不到她臉上的笑意。

“這配色也絕妙,但凡是個俗人,皆知道鳳凰的尾羽最穩妥是用金色的,卻不知金色一片,明晃晃的晃得眼睛都要暈了去。可太子妃卻繡的是紫色的,配以金絲銀線,倒是更顯富貴詳和,更喻意紫色東來之意,聖上的眼色極佳,挑選的太子妃果真是個妙人!”瑛姑姑轉到我的麵前,微微低下了身子,指著繡品上的鳳凰尾羽讚歎道。

縱使是平日裏用慣了的招數,也聽慣了此等阿諛奉承之話,初始蘇姑姑的盛讚時尚不以為然,心內甚是坦蕩,可當瑛姑姑再次極力誇讚時,卻是背脊處一片冷風嗖嗖而來,心內莫名地開始惴惴不安。

待到她們查看了謄抄的書冊、取了書盒和錦盒,再耳提麵命地絮絮叨叨了許久,終麵帶滿意之色離去時,我已保持著一臉恭謹謙和的笑意達一個時辰之久,隻覺腹中饑腸碌碌,麵上神色早已僵硬。

我守在廊前台階上看著她們的身影遠遠地消失在了回廊盡頭,繞過了影壁,再不見蹤影時,方一屁股在台階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