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2 / 3)

音響老師調動氛圍,先是一首歡快的《土耳其進行曲》,隨著身穿燕尾服的魔術師登場,背景音樂陡然變成恐怖哀號,仿佛鬼魂出沒。觀眾不由得屏住呼吸,剛才的喧囂與歡樂瞬間消音。燈光老師則用追光燈鎖定魔術師,塑造廉價而實用的科技感。

魔術師用同樣口音的普通話自我介紹,他講話的時候,工作人員搬上鍘刀和幾根胳膊粗的白蘿卜。蘿卜表皮沾著新鮮的濕泥,好像剛從地頭拔出,就與有榮焉成為這台大型魔術的助演。

鍘刀一側,是四把凳子。

魔術師拿起一根蘿卜,放在鍘刀下麵,哢嚓一聲,隨著蘿卜一分為二,人群爆發出一陣整齊的“啊”音。魔術師助手(即剛才的女報幕員、蹬缸者、空中飛人,某種意義上的三位一體)推著一張特製鐵床來到舞台中央,床上躺著一位女人,身穿助手的同款連體衣。

工作人員再次登場,把幾張凳子擺成一排,將女人從床上抬到凳子,在她身上放置一根蘿卜,之後將鍘刀架在腰腹之間。

魔術師念念有詞,像祭祀前的祝禱,突然大喝一聲:“落!”

鍘刀轟然斬下,一小撮人扭頭閉眼,更多的人擴大眼眶,把更多細節收納進去。鍘刀從她身體穿過,蘿卜一分為二,她完好無損,沒有濺出任何血跡。人群再次爆發“啊”音、雷鳴般的掌聲與歡呼。這是他們見過最接近奇跡的表演。

梁華和張複興把脖子上的小孩放下來,從洶湧的人海中退潮。

*

梁華跟張複興經過一群眼神呆滯的動物,混入馬戲團後台。動物們對陌生人突然到訪頗不適應,紛紛躲避,似乎擔心他們圖謀不軌。

張複興看了一眼用鐵鏈拴住的猴子,說:“真可憐啊。我聽說這個年代,人們生吃猴腦。在木桌挖個洞,固定猴子,用無齒鋸剌開,拿鐵勺挖,趁熱吃。他們大快朵頤的時候,猴子還沒死透。你說,他們怎麼下得去嘴?”

“哪個年代都一樣。你沒看見,不代表不存在。”梁華抬起手腕,看看超出時代的電子表,表蒙有一行時間,末尾數字不停滾動,很顯然,這是倒計時,“都怪你貪玩,時間不多了,立刻行動。”

“我看你剛才也挺興奮啊?”張複興反駁道。

“我是不想讓你掃興。”梁華說著拉下線帽,隻露一雙眼睛。

張複興跟著拉線帽,結果被他寬闊的麵部攔住,扯不下來,隻好請求梁華幫忙。梁華雙手拽住線帽,使勁往下扽,好不容易弄妥,身後響起一把女聲:“恁們是誰?”

梁華和張複興同時轉身,看見女報幕員。走下舞台,她立馬拋棄蹩腳普通話,操著一口飄零的鄉音;遊走四方的人呐,方言就是故鄉的形狀。

趕在她召喚同伴之前,梁華向前跨出一步,捂住她的嘴巴。女人不是吃素的,吭哧咬了一口。梁華吃痛撤回鮮血淋漓的手,胡亂抓過一件給猴子和小狗穿得馬甲,纏在手上止血。

張複興舉槍射擊,從槍管飛出針狀物,就像古代暗器,釘在報幕員身上,後者迅速暈倒,不給她通風報信的機會。張複興跨過報幕員,說:“男人要對自己狠一點,對女人更狠!”

梁華隨後跨過女人,向後台深處潛行。一路上,他經過五花八門的道具:吞劍的長劍,小狗跳圈的鐵圈,小猴騎的挎鬥摩托,以及那隻唬人的雙頭蛇。梁華自詡是一位硬漢,卻對蛇蟲有著無法遏製的天然恐懼。他不由自主叫出來,連忙用傷手堵嘴巴,從衣服傳來的腥臭直往鼻孔衝鋒。雙頭蛇在鐵絲籠耀武揚威,一雙血盆大口吐著兩條猩紅的信子。梁華把馬甲褪下來,蓋住鐵絲籠。蛇嗅到血腥味,扭動地更加瘋狂,整個鐵籠都在蹦迪。

再往前走,梁華看見一條棉布門簾,他跟張複興打了個手勢。

張複興上前觀察,之後閃到門簾一旁,對梁華點點頭。

梁華快步走到門簾另一邊,跟張複興一左一右控製住出入口。梁華輕輕掀起門簾,恰好跟屋內的人麵對麵,鼻尖幾乎點上。兩人不約而同後退,梁華不小心撞到匆匆搭建的置物架,擺在上麵的水缸墜落,轟然炸裂。

與梁華打照麵的正是舞台上被鍘的女人,他們的營救對象。

“於默?”梁華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們是來救你。”

“你們來自我們的年代?”

不待梁華回答,聽見響聲的人們衝進來,包括表演吞劍和用喉嚨頂鋼筋的力士、馴獸師、魔術師等,林林總總十來號人,將後台圍得水泄不通。

於默一手抓住梁華手腕,一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他胳膊向後別,向魔術師邀功:“這兩個人鬼鬼祟祟摸到後台,被我逮了正著。你瞧著處理吧,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