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於默稱作班主的人正是魔術師,他看看梁華、張複興,又看看於默,說:“不是,恁不是在床上綁著嗎?又他媽想跑!都給老子捆了。”
班主一聲令下,眾人齊往裏湧。
於默擰著梁華胳膊,將他搡出去,攔截眾人。
梁華趁勢揮拳,擊中一人鼻梁,後者立時噴出兩道鼻血。他頻頻出拳,接連得手,左近幾個大漢都掛了彩,但是情況不容樂觀,梁華寡不敵眾,被四五人團團圍住,左支右絀。
張複興掏出麻醉槍,被來人推搡,射中拴鐵鏈的猴子。猴子齜牙咧嘴叫了幾聲,隨即晃晃悠悠倒地。張複興的麻醉槍被撞在地上、踩碎。他隻能赤手空拳上陣,但本領明顯不如梁華,沒幾個回合,就被兩個大漢鉗製,用膝蓋跪壓在地。梁華看在眼裏,卻無暇他顧,比起搭檔,他更關心營救對象:於默跑到門口,被班主用鍘刀逼回來。
班主把鍘刀架在於默脖子,說:“你可是我的搖錢樹,恁走了,誰給我搖錢呢?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能表演鍘腦袋了。”
“明年我弄死你。”於默竟笑著說。
“明年?”班主一臉疑惑。
梁華抄起一把劍,耍了一個劍花,護住周身要害。眾人見狀反而樂了,笑得梁華力不從心、心裏發毛。他顧不得許多,向一人大腿根刺去,盡量避開主要器官:他是救人,不是殺人。結果大跌眼鏡,被刺中之人絲毫沒有躲避,反而微笑致意。梁華抽出,發現劍身縮進劍柄。他無意間破了吞劍的障眼法。
梁華把劍柄扔出,回旋著砸中籠中虎。老虎嘯出一聲怒號。梁華從地上撿起一塊較大的水缸碎片,毫無章法揮舞著,衝到籠子附近,用力砸向鐵鎖。
老虎發出陣陣吼聲,與梁華砸鎖的頻率相同,仿佛梁華每一次發力,都作用在老虎身上。
終於,梁華打開潘多拉盒子,確切地說,籠子。
老虎緩緩走出籠子,君臨天下。
馴獸師被眾人推到前麵,他安撫大家不要怕,對老虎作威作福:“孽畜蹲下,蹲下。”
老虎愣了片刻,尖嘯著騰空而起,它沒有隨意攻擊,單單咬著馴獸師不放。
梁華趁亂解救張複興和於默,從馬戲團後台跑出,扯著步子狂奔。他們身後是窮追不舍的馬戲團人員,班主騎著挎鬥摩托車,挎鬥上蹲著一隻看熱鬧的小狗。摩托車為猴子定製,班主五大三粗的身材騎上去頗為滑稽與別扭。車速不快,但對付幾雙人腿綽綽有餘。
張複興身材發福,很快氣喘籲籲,梁華隻好拽上他的胳膊,助其一臂之力。這是真正的一臂之力,字麵意和引申義完美契合。
改革開放的春風沐浴著這座典型的北方工業城市,牆上標語不乏時代特色:跟隨華主席進行新的長征;火車撞死牛,不賠還犯法;想想古代花木蘭,誰說女子不如男;一支槍,二斤藥,判兩年,沒啥說……
他們經過一座棉紡織廠,正值中午下班,大門向外打開,推著二八自行車的男女工人流淌一路。門口掛著喇叭,廣播站正在輸出精神文明建設:接下來,請工友們欣賞《長征組歌》選段《四渡赤水出奇兵》——戰士雙腳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烏江天險重飛渡,兵臨貴陽逼昆明。敵人棄甲丟煙槍啊,我軍乘勝趕路程,調虎離山襲金沙,毛主席用兵真如神,毛主席用兵真如神……
梁華與一位男工相撞,兩人紛紛倒地。梁華率先站起來,搶走他的坐騎,招呼於默和張複興上車。張複興坐上大梁,於默分配在後座。
張複興大喊大叫:“快,蹬快點,你還不如那猴呢。”
梁華喝止張複興,“給小青打電話!”
張複興點點耳廓,這才發現無線耳機在打鬥中掉落,隻能艱難繃直雙腿,從褲兜挖出手機,呼叫,遲遲無人接聽。張複興不斷呼叫。半晌,電話終於接通。張複興把手機舉到梁華耳畔。
“小青,我們被人追趕,應該怎麼走?”
“直走。”
彼時,路上沒有那麼多私家車,路麵跑得最多的機動車是公交車和麵包車。梁華按照小青的指示闖了紅燈,造成兩輛公交迫停。事故並沒能成功攔截馬戲團員,隻是稍作延緩。他們同樣騎自行車,沒有負重,很快咬上來。梁華單手騎車,從懷中掏出一隻瓷虎,奮力扔出,砸中其中一名追逐者,情況仍然沒有實質性改觀,他們現在亟需甩掉那些張牙舞爪的追擊者。
梁華體力逐漸不支,班主緩慢而堅定地靠上來。
“前麵路口左拐,附近沒有行人,可以‘膨脹’。”電話中傳來小青的聲音。
“不是,咱們都這麼狼狽了,還有啥可膨脹呢?”於默聽到他們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