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華沒空答複於默,站起來,使勁蹬了兩輪,按照小青的指示左轉,隨即坐回車座,單手扶住車把,另一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金屬球,隨即拋出。金屬球於半空炸開,形成透明氣泡,將班主與他的同夥包裹其中。班主等人被按下慢放鍵,動作越來越木,表情變化的細節清晰可見。
梁華載著他們騎到一處空地,三人下車,梁華和張複興馬不停蹄忙活起來。他們掏出一把折疊鏟,從草地挖出一隻手提箱。梁華打開箱子,一麵是屏幕,一麵是觸屏鍵盤。梁華十指翻飛,敲下幾行代碼,程序被激活,他們麵前出現一隻透明光球。光球邊緣泛著漣漪,像是一顆巨大的水珠。
於默懷疑地看著光球,說:“事先聲明,我是一個非常虛心的人,從不膨脹。”
“跳!”梁華大喝一聲。
手提箱開始冒白煙,空氣中彌漫糊味。
“跳!”梁華再次重申。
“你跳,我就跳。”
梁華有些不耐煩,直接把於默推進光球,後者來不及發出一聲叫喊,憑空不見。
梁華和張複興隨後跳入光球。
梁華、張複興、於默依次從光球跳出,眼前是一座地下停車場。他們剛剛站穩,一輛黑色桑塔納2000驟停在他們麵前,梁華拉開門坐進副駕駛,係上安全帶。張複興和於默於後排落座。
司機有些不滿地說:“每次都踩著點出來,就不能往前趕嗎?”
“出了點意外。”梁華含糊道。
“我可告訴你們,時間到了我就走,不會多等一秒鍾。”司機說完掛擋,鬆離合,給油,引擎顫動。
於默問張複興:“我們去哪兒?”
“我們去2000年。”
桑塔納2000駛出停車場,撞入陽光明媚的二十一世紀。收音機播放著梁靜茹的《勇氣》:人潮擁擠我能感覺你,放在我手心裏,你的真心……桑塔納2000從中山路拐至裕華路,一路向東,上新元高速,轉京港澳高速,風馳電掣。路上的車線條僵硬,棱角分明。
於默繼續問張複興:“外麵是哪一年?”
“2021年。”
“是哦,我已經掉進去二十年了。”
梁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於默靠在座椅上,腦袋歪向一旁,盯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汽車。以他們所在的汽車為參照物,其他車輛相當於退行。時間就是生命。他又想起這句話。司機不時轟一腳油門,超越前車,他也在迫切追趕時間。梁華查看腕表,倒計時正在迅速歸零,他仿佛看見生命就像沙漏一樣流逝。
司機持續加速,掠過一輛大貨車,前麵轎車突然變道,司機躲閃不及,撞上護欄,他被慣性甩出去,撞在擋風玻璃。玻璃碎成蛛網狀,沒有裂開。司機昏迷不醒。張複興和於默摔在前排椅背。
梁華腦袋紮進安全氣囊,頭痛欲裂。好像隻是幾秒鍾,又像度過數年,他猛地喘了一口氣,解開安全帶,搖搖腦袋,下車,繞過車頭走到另一側,拉開車門,將司機抱出來,向於默喊道:“下來!”
於默一時沒反應過來,也可能是被突如其來的交通事故嚇到。
梁華又喊了一遍,聲音比剛才更大、更凶。
張複興對於默說:“你坐前排。”
梁華把司機放在後座,讓其平躺。
張複興脫掉外套,蓋在司機身上,翻開他的眼皮,雙手交疊,按壓他的胸口,動作嫻熟而專業。
梁華向後倒一把,繼續開車。時間就是生命,沒人比他更懂這句箴言。出乎意料的是,沒走多遠,汽車卻熄火了。梁華幾次點火無果。
“我試試吧。”一旁的於默說,“你沒怎麼開過手動擋吧,還想開快車,我看你油離配合都有問題。”
於默一路風馳電掣,梁華充當人工導航。於默把車停在望都服務區,三人下車,梁華打開後備箱,拿出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手提箱,交給於默。
梁華和張複興把司機扶下來,一行人走到公廁後麵的荒地。
梁華拿過手提箱,一通操作。透明光球再次出現,張複興跟於默先後跳入。梁華把司機扔進去,無限繾綣回看一眼,縱身躍入光球。
*
一片空曠的所在。
零零散散分布著一排站崗軍人,他們身後是一條看不見的邊境線,仿佛兩界。
空地停著一輛整裝待發的救護車,醫護人員緊張盯著前方。
前方一無所有。
救護車旁邊,站著一位神情嚴峻的中年男人,他不時查看手表,眼神和表情詮釋緊張。他拿出一隻打火機,點火、熄滅,循環往複,將內心莫可名狀的不安轉譯成手足無措。
“陳隊長,不會出意外吧?時限馬上截止。”醫生問道。
被稱作陳隊長的中年男人說得斬釘截鐵:“不會!我頂瞧不上梁華目中無人的勁頭,但他執行任務從未失手。”
“對哦,他打破了你僅失手一次的記錄。”醫生注意到陳隊長臉色明顯不好看,便不再搭話;話音剛落,於默憑空出現,接著是張複興、司機和梁華。司機渾身是血,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