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3)

陳隊長撲到司機身旁,大聲喊:“陳勇、陳勇。”他臉上青筋暴起,質問梁華:“怎麼回事?”

“出意外了。”梁華漫不經心地說,“回來的路上撞車了。”

“我弟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陳敢讓醫生把陳勇抬進救護車,剩梁華、張複興、於默三人在車外。

於默問梁華:“哎,你叫什麼啊?”

張複興搶白道:“我叫張複興,他叫梁華。”

梁華白了張複興一眼,“多嘴。”

於默笑著登上救護車。

梁華目送救護車絕塵而去。

張複興苦著臉說:“哎,陳敢肯定把他弟弟的帳算到我們頭上。”

梁華把胳膊搭在張複興肩膀,說:“為這事煩心還不如想想晚上吃什麼。”

張複興認真地問道:“晚上吃什麼?”

梁華說:“我想吃肉了。”

肉串滴落油脂,落在炭火上滋啦作響,升騰出孜然香味煙霧,調動著食客的心與胃。

煙火氣息籠罩著人聲嘈雜的小店:有人拿起整支啤酒,一手握住瓶頸,一手攥緊瓶身,打了一個旋兒,兩三秒鍾灌下一瓶啤酒;有人拿起羊肉串,從根部開始吃,用力一抽,把所有肉塊斂進嘴中,滿足地大口咀嚼;有人樂不可支,有人痛哭流涕。深夜的燒烤店是所有情緒的收容站,盡情釋放自我。

條桌堆滿花生殼和毛豆皮,一盤爆炒花蛤,鐵盤裏有一把羊肉串,魚豆腐、饅頭片、幾根雞翅。

店老板端上一盤烤韭菜,碼放在盤子之間。

張複興夾起一筷子韭菜,肆意咀嚼,邊吃邊說:“多吃點,這玩意壯陽。”

梁華已經伸過筷子,又橫在桌上,似有跨越不過的心事。他摘掉線帽,可以看見額頭上有一條二指寬的疤痕,好似包青天的月牙。

“你又沒女朋友。”

“好像你有一樣。”張複興盯著啤酒杯裏的冰塊,若有所思,“話說回來,雖然救出不少被困者,我還不知道‘融化’是什麼感覺?”

“這好辦,隨便找個時環,待上二十四小時就能切身體會。”

“開什麼玩笑,萬一腦袋‘融化’我就完了。”

“怕什麼,反正你又沒有腦袋。”

張複興立馬摸摸腦袋,說:“我有啊。你拐著彎罵我。”

“沒拐彎,直接的。”梁華拿起一根肉串,卻沒有吃。

張複興自己滿上一杯啤酒。他喝得有些大了,沒掌握好力度,啤酒注入太快,溢出杯沿,白色泡沫在花生殼間肆意流淌,仿佛山間激流。張複興吸溜杯沿的酒沫,抬頭說:“話說回來,那個被困者長得不錯,叫丁什麼柔來著?”

*

一間四壁純白的房間,架設著各種醫學儀器,不時發出幾聲清脆嘀鳴,表示它們正在兢兢業業做功。因為這些器材,許多原本被宣判死刑的生命可以續費,仿佛變成病人的體外器官;對常人來說,更加接近人體器官的電子設備是手機;手機已經變成人們第二顆心髒,電量不足跟缺氧症狀雷同。

於默身穿病服,站在窗前,注視樹梢經停的喜鵲,拿手機拍照。她努力調整喜鵲和枝椏的構圖,突然敲門聲響起,喜鵲展翅飛出畫外。

梁華推門進來,“你要見我?”

於默轉身說:“我要當麵感謝我的救命恩人啊。”

“這是我的工作。”

“這是我的生命。”於默解開病服扣子。

梁華連忙扭頭,“你做什麼?”

於默脫掉上衣,隻穿胸罩,腰腹位置透明,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說:“醫生說,我隻能維持現狀,無法痊愈,而且還會繼續惡化。不管怎麼說,至少我還活著。轉過來吧,我沒想以身相許。我有事求你,我想加入時震救援隊,聽說你們在納新。”

“加入時震救援隊需要經過嚴格考核。”梁華仍然背著身子。

“所以找你啊。我聽說測評時,一位監考官給你打了零分,但你仍然憑借優異表現晉級。這反而說明你能力出眾。”

“你都聽誰說的?”

“張複興。”

“那個大嘴巴。”梁華兀自低頭罵了一句,下意識回頭看於默,幸虧她已經穿好衣服,“好不容易逃出來,你為什麼還要跑回去?”

“我在裏麵待了二十年,我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度日如年,度年如年。我想救出更多被困者。至少我有經驗,而且我車技還行。我聽說,現在的人都不怎麼會開手動擋。”於默別有意味看了梁華一眼,“還有,我不知道怎麼麵對父母,二十年,我每一天都想念他們,可我現在不知怎麼麵對。也許在他們的生活中,我已經變成遙遠的回憶和一張張日漸模糊的二維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