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他們一定在等你回來。”
於默歎口氣,“回不來了。不用安慰和勸阻,我已經做出選擇。說點別的吧,對了,你們怎麼找到我的?我的意思是,你們怎麼鎖定封印在過去的被困者?”
“等你加入時震救援隊就知道了。”
“這麼說,你答應幫我了?”
“我答應幫你訓練,能不能過關要看你的表現。”
“沒問題。”於默說著走到梁華身邊,舉高手機,“來,合個影,我要發人生第一條朋友圈。別繃著臉,笑一笑,笑一笑。”
“我笑不出來。”梁華側過臉。
*
時震救援中心主體是一座五層樓,內設辦公室、科研室、觀察室、操作室;一座臨街大門,門口停放幾輛救護車和七座客車。西側為訓練室,東側為食堂,大樓後麵有一個奢侈的戶外操場,供救援隊員進行體能拉練。救援是技術活,也是力氣活,需要過硬的身體素質。
食堂有一套完整的智能係統,隻需使用定製軟件,就可實現手機一鍵點餐,由安裝萬向輪的機器人送至餐桌,僅保留一個人工窗口,站著一位無精打采的中老年婦女,乍看上去,就像兩個世代。
梁華和張複興站在婦女掌勺的窗口,目光卻投向旁邊,一個留著寸頭的小年輕正在急赤白臉跟人工智能比劃。
大媽感慨道:“我過幾天也要走了,人工終究是要被人工智能取代。”
張複興跟打飯時跟大媽閑扯兩句,算是安慰,他說:“中心現在開始吸收這種愣頭青嗎?”
大媽盛好飯菜遞給梁華,同時報出他的菜品:“鐵板炒飯,不放蔥花,放洋蔥,微辣。”接著望向那個年輕人,“他叫小五,周群從警校特招的。”
“我聽說,這小子跟周群沾親帶故。”
大媽把張複興的飯菜端出去,“你的豆芽炒餅,多放菜,少放餅,雞蛋不要炒碎,煎好蓋在上麵,特辣。”
兩個人端著餐盤麵對麵坐下。梁華看上去有些鬱鬱寡歡,食欲不振,反觀張複興,大快朵頤得不亦樂乎。
“小青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張複興頭也不抬地說。
“她的反饋太不及時。電話差點沒打通,作為領航員,這可是極大的失誤,年終獎不想要了?她以前不這樣啊。”
“你沒法問責,小青辭職了。”
梁華情緒激動,被米粒嗆到嗓子,幹咳幾聲,質問:“她怎麼能辭職?”
張複興不疾不徐地說:“她怎麼不能辭職,不是所有人都把時震救援當成一種高尚使命。對大部分人來說,這就是一項普通工作,跟上班族的朝九晚五沒什麼兩樣,都是工薪階層,哪兒來的優越感。”
“我們是在救人啊!”
張複興扒拉一口炒餅,含混不清地說:“救人也是一種工作。警察、醫生、消防員,都在救人。混口飯吃而已。”
梁華無話可說。他不得不承認,時震救援談不上神聖,對他來說,是心之所往,對於其他人,就是養家糊口。他不能站在道德製高點指責他人,更不能綁架他們的選擇。道理他都懂,畢竟三十開外的人,沒必要強行科普自己的設定,硬塞的觀點隻會讓人反感;他不去改變別人,也不被別人改變。著眼於現狀,梁華觸發了新的感慨,“陳勇受傷,小青離職,我們F組隊員本來就緊張,現在恐怕難以為繼了。”
“於默不是要加入救援隊嗎?”
“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說於默加入救援隊,我說跟你有關係了嗎?你的反應值得懷疑啊。”張複興不懷好意地看著梁華,發出猙獰怪笑。
梁華餐盤還有不少炒飯,他站起來說:“我吃飽了。”
張複興端過來,撥拉到自己盤中,說:“光盤行動,從我做起。”
*
跟傳統跑道不同,梁華和於默腳下的跑道隻有一條劃線。他們位於線的兩邊,如同公路上的雙黃線,他們則是兩輛並駕齊驅的、嚴格遵守交通規則的私家車。梁華一邊跑步,一邊跟於默科普:“加入時震救援隊,首先要通過體能測試,每次進入時環隻有一晝夜的餘裕,一旦超出時限——”
於默應和道:“我知道,就會透明。”
“我們稱之為‘融化’。進入任一時環,來回都要通過時障,必須盡快找到被困者,按照規定路線離開。”
“算上西郊動物園,現在一共有四個時環吧?”於默掰著手指數道。
“我們一般不叫動物園,我們稱作奇點。”梁華訂正道,“一切都是從那裏開始變得不同,如同宇宙大爆炸,這是時間大爆炸。有學者就叫時爆,但我們稱那場災難叫做‘時震’,來自時間的地震。”
“馮·古內特。”
“也許命名人正是《時震》擁躉,也許隻是偶然。你對‘時震’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