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之路(2 / 3)

我鎖好門,到飯館去吃飯。

外麵空氣新鮮,可能是因為剛下了點雨。我四處張望,可是找不到一點情人的氛圍。遠處有幾個小孩在踢球,他們弄出很大的喧鬧聲。我想,就連胡姨,五十多歲的女人,也在憧憬著那種夢境啊。

我終於下決心從我所居住的郊區走到城中間去——我已經好多年沒進過城了。我選擇在半夜動身。

然而我沿這條路沒走多久就迷路了。城市已經完全成了陌生的。我對自己說,碰碰運氣吧,反正已經出來了。我的前方有一座石橋,石橋下麵有溪水,我努力地回憶,但情人的氛圍並沒有出現。溪水在燈光下看起來很平常,完全構不成那種氛圍。過了橋,就看到兒童遊樂園。深更半夜的,當然沒有小孩子,卻居然有一位白胡子老大爺從那滑板上滑下來。他身手矯健,好像練過武功。

“大爺,您……”我忍不住招呼他。

他快步走到我麵前,將手掌重重地放在我肩上,聲音洪亮地說:

“我在等她。我猜您也是吧?這個時分不睡覺的都是在等她。”

很顯然,他認為自己還很年輕。我有點嫉妒他。

“您知道她的年齡嗎?”我擔憂地問。

“年齡?她看上去同您差不多大,可實際上,她沒有年齡。要不為什麼所有的人全在等她?這是我的推測。”

他問我是不是去百鳥山,他說他願意陪我走走,還說:

“反正又等不到,權當消磨時間吧。城裏的夜景很美,對吧?”

有某種騷動在我的心底漸漸升起。難道那種氛圍正在出現?他不是情人,可他正在帶來情人的氛圍……

我們默默地行走,我很興奮。

“您聽到鳥兒的叫聲了嗎?百鳥山就在前麵三百多米的地方,那裏有一個圓形拱門,我不陪您了。”他一邊說一邊消失在路燈後麵的陰影中。

我沒有聽到鳥兒叫,可我看到了情人的征兆——路邊有一排石椅。我用手摸摸椅背:真溫暖啊。我已經走了不止三百米,甚至不止六百米了。我想,老大爺所說的百鳥山也許就是這些發熱的石椅吧。我其實已聽懂了他的話,那意思是說,情人無處不在。隻要你在正確的時間裏保持警惕。

我在一張石椅上坐下來。星星多麼明亮啊。我對自己說,我早就應該出來走走了。卻原來她是這樣的。人人都等她。那麼她的情人又是什麼樣的呢?我明白了,白胡子大爺應該是她的情人。不是連我都被他激起了熱情嗎?他身上有驚人的能量。在大約十幾年裏,他倆相互等待,正如這些溫暖的石椅。百鳥山,百鳥山……多麼恰當的比喻。在群星閃亮的天庭裏,大概有一個圓形拱門。

我在黎明時分才回到家中。

我睡下,於半睡半醒中感動著,感動著……我被遺留在那個情境中,而且我也不願離開。她,我見過她,而且同她談了話,這是一件稀有的事。是的,我看著她的臉,那是在早晨的晨光中。我並且從她的眼睛裏看見了她的情人的臉和身體。那是種令人顫慄的幸福。後來她就出現在壁紙裏麵了,就是現在我旁邊的壁紙裏麵。有什麼東西在沙沙作響,可能是她要出來。我很興奮,我想要醒來卻醒不來,大概是她將我拖住、留在半睡半醒的情境裏。我聽見自己在喊:“美男子,您將她領走吧!我太愛她了……”但我知道我沒有喊出聲。我還知道我會醒來,繼續尋找她。

我是一名男子,我愛上了女情人,因為那天清晨的情景,主要是因為梨樹上的白色花朵和蜜蜂。我甚至連帶著也愛上了她的情人。這真不可思議。

我忽然清醒了。於是穿衣走出臥室,因為我知道有人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