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卷 第2章 長?尮媚?(1 / 3)

第二章 長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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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來說《長髮姑娘》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地方,住著一對夫妻。從夫妻家的窗戶看去,就會看見隔壁田裡種了許多漂亮的蔬菜。

某天,妻子從窗戶看向隔壁的田,看見許多可口的萵苣。因為看起來實在太美味了,妻子想吃得不得了。

丈夫看見自己的妻子消瘦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妳究竟是怎麼了?」

「如果我吃不到那顆萵苣,就會死掉。」

「妳說什麼!那座田不是屬於可怕的巫婆嗎?」

丈夫為了不讓妻子死去,便等到黃昏時,擅自跑到田裡,偷了一顆萵苣回家。妻子把萵苣做成沙拉吃,由於實在是太美味,隔天,妻子又更想吃了。

丈夫為了妻子,不得已再去偷一次。到了黃昏時刻,丈夫一跑進田裡就嚇了一大跳,因為那個可怕的巫婆正站在眼前,狠狠地瞪著他。

「可惡的小偷!我要讓你嘗嘗苦頭!」

「饒了我吧!拜託請原諒我,因為我的妻子說,如果不吃這些萵苣,她就會死。」

丈夫求情後,巫婆突然冷笑說道:

「這樣啊,既然如此,你愛拿多少萵苣就拿吧。不過,如果你的妻子生了孩子,就得交給我。放心,我不會虧待那孩子的。」

因為巫婆實在是太可怕,丈夫隻好答應她所有的要求。不久,妻子生下一名女嬰,巫婆也按照約定前來,將女嬰取名為「長髮姑娘」,隨後便帶走了女嬰。

長髮姑娘被養育得非常美麗,當她十二歲時,巫婆便把長髮姑娘關在森林裡的高塔中。這座塔並沒有任何入口,隻在塔頂開了一扇窗戶。巫婆若想要進入塔裡的話,就會站在塔的下方喊道:

「長髮姑娘、長髮姑娘,

快垂下妳的頭髮。」

然後,長髮姑娘就會把又長又美的金髮纏繞在窗鉤上,慢慢垂下頭髮,巫婆會抓著她的頭髮攀爬進入塔中。

過了好幾年,有一位王子來到這座森林,經過高塔時,聽見了令人神魂顛倒的美麗歌聲,那是孤單的長髮姑娘正在寂寞地唱歌。王子想見一見這位唱歌的女子,試圖尋找高塔的入口,卻始終無法找到。他原本打算死心地回去,卻怎麼樣都忘不了那歌聲,因此,他每次都會來到森林裡,聽長髮姑娘唱歌。

某天,王子在高塔的附近聽歌時,發現了來到此處的巫婆。巫婆站在高塔的下方,仰頭說道:

「長髮姑娘、長髮姑娘,

快垂下妳的頭髮。」

此時,長髮姑娘的頭髮從塔頂慢慢垂落,巫婆便抓著頭髮攀爬進入塔中。

「原來如此,隻要那樣做就好了嗎?」

隔天,王子在日落時站在高塔的下方說:

「長髮姑娘、長髮姑娘,

快垂下妳的頭髮。」

說完後,一束頭髮慢慢地從塔頂垂落,讓王子攀著頭髮往上爬。從未見過教母婆婆以外的人的長髮姑娘大吃一驚。但是,王子溫柔地告訴長髮姑娘,他是因為聽見那美麗的歌聲,才迫切地想要見上她一麵。之後長髮姑娘不再感到害怕,當王子求婚時,她也說了聲「好」,並緊握住王子的手。

「可是,王子,我沒辦法離開這裡。所以,請你每次到這裡來時,帶一捲絲線,這麼一來,我就能利用絲線編製梯子,離開這裡,和你一起生活。」

長髮姑娘如此說道。此後,每到入夜時分,王子都會來到長髮姑娘的高塔中。

這陣子,巫婆什麼也沒有發現。

然而有一次,長髮姑娘不小心脫口說出:

「教母婆婆,真是不可思議,每次拉您起來的時候,都覺得您比王子還要重呢。」「妳說什麼?」

巫婆聽見後,大吃一驚。

「我好不容易讓妳遠離俗世,而妳竟然騙我!」

巫婆勃然大怒,一把抓住長髮姑娘的頭髮,拿起利刃剪下後,就把長髮姑娘趕到不知名的荒野去了。可憐的長髮姑娘無人可依靠,隻能過著悽慘的生活。

然後,趕走長髮姑娘的巫婆在天色變暗後,將從長髮姑娘頭上剪下的頭髮綁在窗鉤。不知情的王子來到高塔的下方後說:

「長髮姑娘、長髮姑娘,

快垂下妳的頭髮。」

說完後,他看見垂下的頭髮,便攀爬而上。

沒想到,等待王子的並不是長髮姑娘,而是可怕的巫婆。

「哎呀!你是來迎接長髮姑娘的吧?可惜她已經不在這,你也休想再見到她!」

王子過於哀傷,便從高塔上一躍而下。雖然保住了性命,卻因為不慎掉到荊棘叢之中,雙眼被荊棘刺傷,再也看不見了。失明的王子在森林裡徘徊,隻能靠著果實果腹。他失去了長髮姑娘,整天以淚洗麵。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當王子到處徘徊時,似乎聽到了熟悉的歌聲。歌聲的來源是一處荒野,那裡住著長髮姑娘,以及她和王子在一起時生下的一對雙胞胎兒女。王子一走近,長髮姑娘立刻發現了他,兩人不禁相擁而泣。神奇的事發生了,當長髮姑娘的淚水浸潤了王子的雙眼時,王子竟再度重見光明。

王子把長髮姑娘帶回自己的國家。

全國人民歡欣至極,從此以後,兩個人便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

1

「二子,我可以幫妳梳頭髮嗎?」

「嗯,好。」

「太好了,謝謝。」

「小晶……妳真的很喜歡梳頭髮耶。」

「嗯,很喜歡。因為二子的頭髮梳起來很舒服嘛,我的頭髮就沒辦法了。要是能擁有像妳一樣又直又美的頭髮就好了。」

「謝謝。其實,我好憧憬像妳一樣的短髮。可是,爸爸和媽媽都不準我剪短……」

「咦?妳一定要留長髮啦,長髮很適合妳。」

「是這樣嗎……?」

「絕、絕對是這樣。我的頭髮毛躁,留長的話會亂成一團,好羨慕妳可以留長,我真的很喜歡妳的長髮。」

「嗯~這樣啊……」

高中二年級的草場二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目前還在工作的爺爺,費其一生經營了這地區無人不曉的大事業,簡直就像勵誌傳記中的主角,而他的孫女二子得到爺爺和父母的溺愛,一直被過度保護著。

二子還有一個姊姊。姊姊看起來端莊文雅,個性卻鮮明而帶有強烈自我意識。

而嬌小的二子,遺傳了奶奶一頭美麗的黑髮,總被說像是日本人偶,受到大人們的過度寵愛。

從小時候開始,二子便學習了花道、茶道、鋼琴等技藝。

她雖然在家人溺愛的環境下長大,但該嚴格的部分依然被嚴格管教,每天忙著學習才藝,沒有時間和學校的朋友玩樂。

在此狀況下,二子漸漸被周遭朋友疏離,不隻杜絕了壞朋友,同時也阻擋了壞消息。如此一來,她過著在家飽受疼愛,在外跟著姊姊的年幼生活,沒有所謂的自我主張,被養育成內向的孩子。

她不擅長反抗,也不擅長自己決定事情。

以及──不擅長麵對「男性」。小時候,她鮮少有機會接觸爺爺和爸爸以外的男人,上幼稚園後,由於個性內向,也不曾和男生說過話,再加上曾遇過男生對她惡作劇,因此被女生們保護的她,變得很不擅長麵對男性。

優柔寡斷、內向、不擅長應付男性的掌上明珠。

二子就這樣子長大了。但自從成了國中生之後,她開始認為「不能再這樣下去」。雖然父母希望她能夠和姊姊一樣,就讀被稱為「大小姐學校」的女校,但她反而自己提出請求,希望能就讀男女合校的高中。二子下定決心要改變自己,因而首次忤逆父母的想法,這是她一生難得引發的大事件。

……沒想到,父母不僅沒有反對,還很乾脆地同意了。

如此一來,二子如願就讀了男女合校的升學學校,但是她的個性無法輕易地改變,直到現在仍是如此。

她依然不擅長麵對男性,也仍待在女生們的小團體中,並以內向又懦弱的個性度過了一年多。沒和男生說過話,即使被女生們當作貓咪一樣疼愛,卻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這基本上就是二子在學校的人際關係。

結果,就算念了高中,什麼也沒有改變。

一如既往到幾乎令人灰心。不過,隻有一點不一樣。

那就是──和五島晶相遇。

小晶的名字雖然有點像男生,卻是貨真價實的女生。她留著一頭亂糟糟的短髮,雖說像個男生,但其實和二子一樣是個身材矮小又穩重內向的人。

兩個人的共通點很多,都是內向型的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也很類似。

兩個人的興趣都是室內活動,也都是在稍微富裕的家庭中長大。最重要的是,小晶也和二子一樣,不擅長麵對男性。

她們不僅個性相似,在這一點有共通的想法時,也令雙方產生非常強烈的共鳴。周圍的女生逐漸對實際談場戀愛抱持興趣,對之前還待在小團體的二子來說,隻要一談到這種話題,就會令她覺得很不舒服。

無法加入談話。

她也曾被當作小孩子看待、被嘲笑。

不過,如果在那種狀況下知道自己不是孤單一人,多少會覺得比較心安,不舒服和羞恥的感覺也會隨之減半。隻要兩個人可以互相偷偷使眼色,互相露出靦腆的神情,就會覺得輕鬆些。

況且,二子總是不敢出言製止大家的捉弄,而小晶明明也是個內向的人,卻願意鼓起勇氣站出來為她說話、保護她。這個舉動讓二子非常感動與感謝。對至今隻和同學維持粗淺團體關係的二子來說,小晶是她第一位特別要好的朋友。

二子很喜歡小晶。

隻不過小晶非常喜愛她的長髮,還頻繁地想要幫她梳頭髮,這點會令她覺得有點困擾就是了。

二子總被說和溫柔的奶奶年輕時很像,這讓她認為這頭秀髮是與奶奶之間的羈絆,因此自己的頭髮被他人誇獎固然很開心,但是二子對自己這頭美麗的黑髮抱持著稍微複雜的想法。

這頭秀髮無疑是她與心愛的溫柔奶奶之間的羈絆,是她自豪的長髮。但同時,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別人重視這頭秀髮更勝於重視她本人,反而令她感覺有負擔。

首先是從父母和爺爺開始。二子從小時候就隻被允許留這頭像是日本人偶般的長髮,理由是「這最適合妳」、「因為這是最符合這個家的女兒應有的髮型」、「看起來就和奶奶小時候一模一樣」。放在相簿裡照片中的二子,除了頭髮還不夠長的幼年時期以外,全都是留著看起來像是日本人偶的長髮,充分地表現出在二子懂事以前,父母等人便堅持這樣的原則。

朋友也是一樣。要好到某種程度的朋友,都會誇獎她的頭髮。

但同時,這個髮型就會被當作是二子的象徵,令她感到很困擾。如果她用輕鬆的語氣隨口說想剪短時,其他人都會異口同聲地說「浪費一頭漂亮的長髮」、「妳適合長髮」等等支持長髮的言論。二子雖然喜歡自己的頭髮,但也隻是像普通事物般喜歡,並不認為有大家說得那麼重要,因此她很困擾。

大家總會說「很羨慕」,可是她因為不想讓人以為她是有一頭長髮才這麼傲慢,所以不曾公開表達過反對意見。況且,她也不想為了區區的頭髮和家人起爭執,也從不曾反抗過家人的意見。

沒錯,這「隻不過是頭髮」罷了。

雖然大家說頭髮是女人的生命或靈魂之類的,但這隻不過是頭髮,又不是剪短後再也無法留長。實際上,她也不會放任頭髮一直留長,會定期把過長的部分修齊。

大家都想得太嚴重了。

大家誇張的口氣講得好像剪短之後,就會永遠失去頭髮似的,甚至好像二子本人就會消失似的。

二子覺得簡直就像是被她自己的頭髮纏住不放。頭髮、頭髮、頭髮。二子總覺得,不論是誰,都會依據這頭長髮的印象緊緊束縛著她,但是,二子的意誌沒有強烈到足以頂撞周遭的想法,周圍這些說詞對她來說,多少是個負擔。

留著一頭又長又美,宛如人偶般秀髮的女生。

不管是家人還是朋友,大家對二子抱持著這般既定的印象,確實間接把二子培育成內向的女孩子。

二子便是一直在這樣的印象中被保護長大。不論是家人、朋友,大家都是用「賢淑又弱小的女孩子」的想法,把她關在高牆內保護著她,要她維持原本的模樣。

這是過度保護。

二子雖然很感謝大家願意保護她,但果然還是認為「這樣下去不行」。她察覺其中部分的原因在於自己不擅長應付男性這點。雖然二子的確早早就不習慣麵對男性,但讓事情惡化的原因,多少也是總是持續被人層層保護的關係。

回想起來,到目前為止,她曾收過幾封男生給的告白信。

當時因為二子對那些信件感到困惑和恐懼,周遭的女生便立刻保護二子,甚至引起了一點小騷動。她覺得自己對當時那些男生做了失禮的事,但是,就算現在被別人告白,自己一定又會覺得「恐懼」吧。

……不改變不行。

二子在心裡這麼想著。

然而現實是,她一如往常地被大家保護著,後來和同樣不擅長麵對男性的小晶變得要好,又再度安於現狀,甚至變本加厲。

不改變不行。

維持自己弱小的個性一點也不好。她相信同樣不擅長麵對男性的小晶,心底一定也和她一樣認為應該要做點改變才行。

總之──

「現在……可以說一點男生的話題嗎?」

說完後相視而笑的朋友。

對二子來說,小晶就是這種關係的朋友。平淡的關係,雖然平淡,但靠著重要的聯繫,偷偷地、穩固地牽繫在一起的重要好友。

?

草場二子是個小公主。

帶著清秀氣質的可愛女孩子。生於富裕家庭中,是兩姊妹當中的妹妹。

名字是帶有復古感的簡單文字,雖然有點怪,但念起來既可愛又適合她。姊妹倆分別叫做一子和二子,聽起來覺得命名隨便,但隻要一想到這一對姊妹住在設有大型日式庭園的大房子中,反而覺得她們的名字充滿日式風味,真是不可思議。

二子的個子矮小,給人嬌小的印象,再加上纖細的身材,看起來就像是製作精美的日本人偶。

她一定非常適合穿和服吧。

還有一頭令人懷疑是不是訂製的美麗黑髮。留到背部的頭髮和其他日本人相比,看起來更加亮黑豔麗,色澤美豔到讓人理解什麼叫做鴉羽般的水亮烏黑色。髮質強韌又筆直,觸感就像集結成束的高級布料般綿延滑順,用梳子一梳,就會像用織布機拉開的線一樣直順,黑髮整麵的光澤如同清水般流瀉而去。

……女僕梳著公主頭髮的心情,一定就是這樣吧。

五島晶每次梳著二子的頭髮時,心裡都這樣想。

和自己頭上長出蓬亂又無聊的東西明顯不同,甚至不同到無法嫉妒的程度。而且比起嫉妒,小晶的胸口充滿著能夠摸到這麼棒的東西,因而產生的特權與榮譽感,促使她認為這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

女僕一定也是這樣認為吧。

認為絕對不能把這項特權讓給任何人──

至少住在小晶心中的女僕,總是這樣偷偷想著。能隨心所欲幫忙梳整這頭不管是誰看了都想一摸的魅惑秀髮,這樣的特權她不會交給任何人。

二子和小晶是就讀這所高中後相識的朋友。

她們高一時就編在同一班,都被納入班上最大的女生團體中,同時在團體中都是謹慎內向、個子小又乖巧的人,兩個人非常相像。

話雖如此,大家對待小公主二子的態度,和明顯略差一籌、看起來隻不過是普通嬌小同學的小晶完全不同。二子那與外貌和教養相符的穩重個性深受大家的喜愛,相較之下,既瘦小又一頭亂髮、一說話就露出激烈的感情起伏、像是不溫馴動物般的小晶,在團體中隻能敬陪末座。

不過,這樣的小晶和二子互為團體中的邊緣人物,兩個人其實非常合得來。

雙方都不積極的個性令彼此都覺得與人的距離感相似,比和其他人聊天時還要感到舒適。兩個人的興趣都是室內活動,喜歡讀書,不常看電視。最重要的是,相較於其他的共通點,她們最合得來的就是──兩個人都不喜歡談論戀愛話題。

並不是不關心,而是兩個人都不擅長麵對男性。

同年齡的女生喜歡誰、正在和誰交往、喜歡哪個藝人等話題,她們完全無法加入。甚至隻覺得有疙瘩,感到厭惡而已。

其實,小晶一直都有自卑感。剛念國中時,班上至少還有認同她感受的女生,但到了高中,周圍的話題清一色都和男生相關,她也沒有拒絕這類話題的勇氣,隻能拚命隱藏自己根本不受男生歡迎的外表,隱瞞自己無法加入話題這件事。

所以,真的很久沒遇見了。

遇見和她一樣,不擅長男生相關話題的女生。

不久後,兩人便因為個性安靜與話題不合的關係,自然地疏遠小團體,也稍微勾勒出隻有兩人要好的畫麵直到現在。由於升學學校不會重新編排班級,班上也就維持了原有的樣子升上二年級。二子依然受歡迎,而小晶依然隻是個沒有價值的學生。不過兩個人卻在私下偷偷培育著友情。

舉例來說──

「二子有沒有喜歡的男生?」

像這樣,其他女生會硬把二子拉進戀愛話題當中。

這時二子會不知如何是好,或是滿臉羞紅,逃離位置。

那副模樣實在是既可愛又有趣,不知不覺間,大家都開始這樣捉弄她。

隨後悄悄拯救被捉弄的二子,正是小晶的任務。隻有小晶理解二子的心情,隻有二子能和小晶有共鳴,所以,也隻有小晶能夠拯救二子。

還有就像是容易胡鬧過了頭的同學,若是捉弄得太過火時,小晶會說「二子也太可憐了吧」來保護二子。小晶並不是擅長多管閒事的人,但隻要為了二子,這些都不算什麼。在那種會接納像小晶這種位於末端地位的人的團體,基本上都是些親切且具寬容性的同學,看到小晶出麵袒護時,也會察覺自己玩得太過火,然後向二子道歉,圓滑收場。小晶和二子雙方就是像這樣得來不易的關係。

掌上明珠的大小姐或是小孩子。

因為這種印象,兩人時常被大家捉弄,大家也承認她們在同儕之間的特殊地位,那就是距離戀愛還很遙遠的某種「人物」。若是從被父母嚴格地過度保護、家中隔絕了所有壞消息的二子的角度來看,這幾乎可說是事實。

她還不夠成熟,不懂戀愛。

幾乎不曾單獨和男人說話。因為不懂,所以害怕。

小晶總是和二子膩在一起,所以她也幾乎是被這樣看待。但是,真要小晶說的話,大家對待她的方式和理解,其實完全錯誤。

事實上,小晶──非常痛恨男人。

2

「喂──!你帶什麼東西來呀──!」

突然,男同學們在教室內嚷嚷。

一位男同學邊笑邊揮著一本猥褻雜誌的內頁,看似雜誌持有者的男生好像打算阻止對方,臉上卻一直掛著笑容,圍在一旁的男生們也發出了大笑喝采的聲音,好像有什麼好笑的事情。

部分女同學皺著眉頭竊竊私語,也有女生站在一旁邊側眼觀看,一臉有趣似地笑成一團。小晶不禁因為那愚蠢的騷動而雙眉緊皺,內心發出陣陣寒意,幾乎要起雞皮疙瘩。

小晶討厭男人。

她隻把校園裡的男生當作猴子看,不管是周圍女生喜歡的男生,還是大家迷戀的男性偶像,從小晶的眼裡看來,都是猴子。

怎麼看都隻是胡鬧、可怕、幼稚、腦袋差、令人作噁的生物。雖然沒和偶像明星待在同一個空間過,但他們也隻比那些男生好一點而已。不過推測了一下偶像明星的實際狀態,畢竟他們是一群被溺愛奉承而得意忘形的成功男性,光是想像他們的內心和生態,小晶根本不會想與他們待在一起。

小晶無法理解,熱絡地想和那種生物深交,還為此一喜一憂的大家,腦袋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

不僅如此,她認真地懷疑那些女生的精神狀態。

現在教室內因為全世界都覺得愚蠢至極的事情而騷動的男生之中,也包含了外型帥氣而大受女生歡迎的運動型男生。小晶實在很想問問各位女同學,對這件事情有什麼感想?雖然她並沒有那種勇氣詢問就是了。

「……男生好討厭喔。」

小晶停下正梳著二子頭髮的手,輕聲地說道。

「嗯……」

二子有點畏縮地同意。在午休的喧囂教室中,小晶製造出隻有自己和二子兩個人的世界,並從那猥瑣雜亂之中保護著二子,她又重新在腦裡思考,那些喜歡男生的女同學們究竟哪裡有問題?

女生隻要跟女生一起生活就夠了。小晶在心裡這麼想著。

至少她個人不會想跟那些男生來往,也不想讓無知的少女去碰觸眼前骯髒的事物,更別說是讓她和那群男生來往。

絕對不能任憑二子遭受汙染。

純潔的她不該接觸那些猥瑣的男生,更不用說是那些和性有關的事物,甚至連傳都不該傳入她的耳裡。要是被那些噁心的東西碰觸,二子這樣的女生一定會死去。小晶光想像就全身起雞皮疙瘩。她的想像雖然不是真實的,隻是一些朦朧的畫麵而已,即使如此,也讓她恐懼到無法承受了。

自從第一次在學校學習到性教育課程時,小晶就噁心到嘔吐。

那並不是因為她是個相信小孩是送子鳥叼來,或在包心菜中長出來的純情少女,而是因為她把性和自己的父親重疊在一起了。

就是她的父親和媽媽,以及和其他女性進行的那種行為。然後媽媽幾乎每天都會不愉快地抱怨、小晶也經常感覺不舒服。後來小晶終於知道,她對父親抱持的那股含糊不清的厭惡感究竟是什麼了。

那就是──她對於「性」的厭惡。

小晶討厭自己的父親。

父親會回來的家、有父親味道的家,她厭惡到幾乎不想回去。她也同樣厭惡和父親一樣的「男性」。

當然,學校裡有許多男性教師和男同學,她不可能會感到愉快。不過至少那些人幾乎不會和自己有所關聯,校內也有女生團體組成的小型社會,隻要生活在其中,就不會出現太多令她不快的事物。

所以小晶這樣想著。

可以的話,希望能永遠待在學校。

一直待在女生中間,一直與二子在一起。

小晶每天就像逃離家裡似地去上學,隨著放學時間接近,她總是會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如此過活。

回家令她憂鬱。

如果能像偶爾耳聞的不良少女那樣離家出走,在朋友家來回奔走的話,會是多麼開心的事呢?

不管她怎麼想,今天也平淡地度過了在學校的日子。她懷抱著像被「回家」這個詛咒束縛般憂鬱的心情,無力地迎接放學時刻。

?

「…………媽媽,我回來了。」

明明沒有其他要事,小晶依然故意在學校待到最後一刻才走,不過畢竟不能總是賴在校內不走,最後她還是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按照慣例,在說出「我回來了」以前,她先確認玄關有沒有擺放父親的鞋子。

如果父親已經回家,她必須做好該有的覺悟。不隻是必須忍受討厭的父親而已,現在父母親之間的關係,也已經完全處於敵對狀態,不論是他們互相叫罵,還是冷戰,隻要開始吵架,她就必須要跟著支援或是避難,做出相應的處理。

獨自經營著離家不遠的某間公司的父親,完全沒有區隔自家與公司。家裡的東西放在公司,公司的東西放在家裡,不論是用餐、休息,還是工作,父親總是隨心所欲地在他喜歡的地方進行。他什麼時候回來?會不會回來?除了本人以外,無人知曉。就算小晶放學回家時,夫妻正吵得如火如荼也不稀奇。

慶幸的是,今天沒有出現那個又大又有壓迫感的皮鞋。

看來他還沒回家。小晶一邊在玄關脫鞋,一邊出聲招呼,走進既大且豪華,卻總有些死氣沉沉的家,她看見媽媽正在準備晚餐。

「啊,妳回來啦,小晶。」

媽媽穿著烹飪用的圍裙,在日光燈昏暗的廚房當中,回頭對著小晶如此說道。

媽媽從外表看來並不是美女,但是名個子嬌小又居家的女性。在十幾歲正年輕時和大她十歲以上的父親結婚後,馬上就生下了小晶,所以就年齡而言,是個年輕的媽媽。不過她散發的氛圍絕不會被人稱讚年輕貌美。

因為和父親長年不合的關係磨損了她年輕的內心。

「妳在做什麼料理?我也來幫忙。」

小晶把書包放在餐廳地上,自己也圍上了淺格子花紋的圍裙。

媽媽每天為了小晶清洗圍裙,整齊地熨平,掛在餐桌的椅背上。小晶一邊捲起襯衫袖子,一邊確認目前料理的狀況,並進入廚房對媽媽說:

「嗯~那我來顧著湯吧。」

「謝謝,麻煩妳了。」

媽媽笑著回答。

其實,媽媽做的家事完美到不需要小晶幫忙。不管是做菜、洗衣,全都既仔細又完美,寬敞的家也打掃得一塵不染。但是,即使如此完美,卻總覺得家中仍抹上一層昏暗,這果然是因為居住者的心境問題吧。

這個家是猛獸的籠子。就算有多整齊乾淨,也隻不過是會有猛獸回來的籠子。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讓精神安寧。如果隻有自己一個人,早就離家出走了。小晶總是在心底這麼想著。可是,家裡還有和她境遇相同的受害者媽媽,兩人又關係融洽,小晶不可能一個人逃跑,不可能丟下自己的媽媽不管。

小晶的家庭因名為父親的猛獸而毀壞。

母女兩人被監禁在家庭已毀壞的籠子中,肩並肩地做著晚餐。

做到一半時,因為小晶的幫忙而稍微輕鬆點的媽媽停下手邊的工作,她看著小晶說:

「……我覺得還好小晶是女生,真是太好了。」

那是既感慨又令人放心的話語,是媽媽近似於口頭禪的話,那句台詞小晶從小就聽過好幾次了。

「女生就能像這樣幫忙做料理,也不會像男生那樣胡鬧。如果妳是男生,我一定養不來。媽媽真的這樣想喔!」

雖然細節會略有不同,但這些早就聽過好幾次的話,小晶是聽也聽不膩。

無論如何,不會有人討厭被父母誇獎。

而小晶也打從心底認為,還好自己不是男生。

沒錯。

還好不是那種生物。

「喂!我把斜肩包放在這了吧,去給我拿來!」

突然,從玄關毫無預警地冒出了粗暴的開門聲,連廚房都聽得見的怒吼聲冷不防地甩進家中。

一瞬間,兩人的表情變得陰鬱,當嘆著氣的媽媽準備去房間拿包包時,父親正好踩著腳步聲進入家門,媽媽和父親在廚房門邊碰頭。

「……喂,我今天不吃晚餐,要住裏繪那。」

父親看著媽媽的臉說道。

他一身厚重的西裝,雖然上了年紀,卻看起來年輕又有精力。粗壯的體格乍看之下不胖,卻總覺得帶有強烈的油膩感,散發出一股頑強的成功人士氣味。

媽媽瞬間沉默不語。裏繪是情婦的名字。

父親從不隱瞞這些事,不管是公然與情婦交往,或是去風化場所遊蕩,簡直就像打算賣弄給小晶母女倆看。不對,事實上,他就是在誇示賣弄。

「……別在我和小晶的麵前這樣。」

「哼,反正妳本來就不讓我對妳做任何事。」

媽媽一臉不愉快地警告父親,正打算離開廚房,父親卻擺出不痛快的臉孔,擋在門前不讓媽媽離開,甚至一改原先的態度,用露骨又諷刺的語氣說:

「還不是妳不讓我隨心所欲,所以我去別人家做,哪裡不對?」

「給我適可而止!」

囉嗦的父親讓媽媽也開始粗暴地大吼。在妻子和女兒麵前不知廉恥地開口談論性事話題,與其說是神經粗,不如說根本是懷抱著惡意。媽媽也因為憤怒而開始吵架,這都是家常便飯了。

「你不覺得丟臉嗎?你就隻愛說那種事!」

「夫妻就是該做那檔事!」

「砰!」的一聲,父親用拳頭用力捶門。

「那為什麼要結婚?夫妻不就要做那檔事嗎!」

父親邊說不堪入耳的話邊發怒。就連小晶都認為,這個父親已經因為汙穢的性慾而腦袋出問題了。

「那種不潔之事!你真不知羞恥!」

「什麼不潔?什麼羞恥?,」

父親聽完媽媽的斥責後更加激動。

激動到痛罵媽媽。那副模樣令人懷疑人類的雙眼是不是能夠見到暴露於外的汙穢內心,令人感到不潔、醜陋、噁心與恐怖。

男人這種生物,真是太恐怖了。

別說是看到父親或聽到父親的聲音了,小晶甚至連跟父親待在同一間房內呼吸相同的空氣,都覺得噁心。她皺著眉頭打算離開廚房,打開父母目前所在的廚房門邊以外的另一扇後門出去,繞到外頭,逃回自己的房間。

「…………!」

逃離。閉門不出。

等了一段時間。從父母吵架告一段落到父親離開家為止,經過了好幾個小時。

已經到了深夜時分,小晶估計吵架的聲音完全消失後,回到了廚房餐廳,看到媽媽帶著嚴肅的表情,默默地用抹布擦拭廚房門和其四周。吵架後,媽媽總是會像這樣打掃,彷彿在消除父親留下的痕跡。雖然是一塵不染的家,但這個家唯一一個不會有人打掃的地方,就是位在家中深處的父親寢室。媽媽不想碰觸父親留下的汙穢最為濃烈的地方,所以從不打掃那裡。

小晶也深有同感。

「媽媽……」

小晶對默默打掃的媽媽出聲喊道。

「……咦?啊,抱歉,小晶。」

媽媽好像回神似地轉頭,僵硬地笑著說:

「得吃飯才行,都已經這麼晚了……」

「媽媽……為什麼還要跟那種人一起生活?」

看著像是要補償什麼似地說話的媽媽,小晶再也受不了,便如此詢問。她至今為止,已經跟媽媽說過好幾次了。「沒必要再和那種父親住在一起」、「我們母女兩人一起離開吧」。她說過好幾次了。

「離婚吧,我會跟著媽媽。」

但是,媽媽總是搖搖頭,回答著一樣的話:

「等妳長大可以獨立的時候,我再考慮。」

「我不要妳為了我忍耐……」

「不。在妳可以順利地從高中畢業、念大學、就業、結婚以前,都會需要有一對完整的父母親。」

「……我不會結婚的。」

小晶擦身經過媽媽的身旁,走進廚房裡。

結婚的話,就非得和像父親那樣的生物一起生活,她可敬謝不敏,更不可能要她做性教育課程教導的那種事。光是想像自己是那樣子出生,她就一陣作噁。

小晶知道媽媽之所以會結婚,幾乎是被強迫的。

媽媽的娘家是從古傳承至今的名門世家,代代都信奉基督教。媽媽完全不懂任何汙穢的事,如掌上明珠般被養育成人。從女子高中畢業的同時,也被自己那暴發戶的父親要求,為了挽救當時中落的家境而去相親結婚。

媽媽本來就有點恐懼男性,但也不敢違抗家人的意願,好幾次都向小晶訴苦她有多後悔。不知道原來結婚就是這麼一回事,但為了小晶,也不打算離婚。

小晶不想要那種婚姻。

她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不和男人扯上關係。

真要說她的願望,她很希望可以不知道男人的存在,也不讓男人進入她的視線,更不意識著男人而生活著。

「小晶……」

「……」

小晶感受到媽媽在背後用困擾的視線看著自己,但她也不願再多說些什麼,走進廚房,從櫃子中拿出餐具,開始準備延遲許久的晚餐。

?

……帶著不愉快的心情結束了一天,以大受影響的情緒迎接了隔日的清晨。

正如父親所宣言,他沒有回家。不管是否在家都令人不愉快的父親,讓母女倆一邊嘆息,一邊在餐桌吃著媽媽做的早餐,並帶著便當出門。

來到有許多女生在的學校,令小晶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不同於與媽媽兩人獨處的情形,充滿女生的學校,會讓她覺得父親的臭味稀薄了許多。小晶原本是真心想念女校,但父親聽見她的請求後勃然大怒,說是如果要去念女校,就不幫忙出學費,她隻好哭哭啼啼地放棄,就讀現在念的高中。

「……啊。」

走在校園的走廊時,小晶在走廊前端發現一名她絕對不會看錯的背影。

正確來說,與其說是發現背影,不如說是發現了頭髮。看見那豔麗又筆直,看一眼就不禁想觸摸的魅惑黑髮的瞬間,小晶像是心靈被淨化般變得開朗起來。

隨後,她像是被吸引似地自然而然小跑步,追上對方,並出聲說:

「早安,二子。」

「啊,早安,小晶。」

二子搖曳著秀髮回頭,露出惹人憐愛的微笑。

「嗯、嗯……」

「怎麼了嗎?」

小晶看著對方,不禁低下頭來,二子則覺得不可思議地歪著頭。

那是多麼耀眼的公主露出的微笑。她看見的瞬間這樣想著:「要是哪裡有隻有女生的世界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那種世界,就可以把二子藏在可以不必看見男生,也不必被男生看見的世界中,兩個人在裡頭永遠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真的,要是有那種世界存在就好了。

小晶持續過著鬱悶的每一天。

…………

3

某天,發生了這樣的事。

那天,媽媽也以慣例的台詞開場。

「還好小晶是女生,真是太好了……」

已經夜半三更了。晚上參加地區婦女會後回家的媽媽,邊脫下披在身上的外出上衣邊這麼說道。第一句就是這句話。待在客廳的小晶聽著那句話,也直率地附和。

「有好幾位媽媽帶小朋友到婦女會來。」

「這樣啊。」

「男孩子們在裡麵起了大騷動呢,真是辛苦,不管他們的媽媽說什麼都不聽……那種小孩真讓人受不了。」

媽媽似乎一邊說一邊回想,一臉厭惡地皺著眉頭。

「真討厭……」

「嗯,沒錯。男生真的很討厭。」

吐露真話。

媽媽誇獎「還好小晶是女生」的次數,和嫌棄男生的次數幾乎一樣多。

「真的很討厭。既吵、胡鬧,又骯髒……」

每當媽媽在某處看見造成周遭困擾的男生,就會逐一舉例並抱怨男生是多麼令人不愉快的生物。最後,媽媽會像慣例一樣,誇獎說「還好小晶是女生」。

如果對話流程不是這樣,那就是小晶同意媽媽說的話之後,分享自己在學校看見男同學做出什麼令人不愉快的事件,兩個人互表同感。

但是,今天特別的是,話題出現了分歧。

「還有啊,今天那些男孩子們開始惡作劇,全都脫下褲子和內褲,下半身光溜溜地到處亂跑。」

媽媽擺出痛恨到幾乎頭痛的表情說道。

「又是胡鬧又是哭喊,已經不能用『過分』二字來形容了。媽媽一直在祈禱聚會能夠早點結束。」

「欸……」

小晶不禁發出了難以形容的聲音。看來這次的婦女會進展成誇張的地獄畫麵,讓母女倆的對話流程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慣例。

無法以常識想像的地獄畫麵。

大多數的母親似乎都無視於那副景象,還當作是個令人欣慰的畫麵眺望。而從另一層麵來說,那也像是一幅地獄畫。

「媽媽覺得──」

然後,媽媽說:

「下麵長了那種東西的小孩,我根本不敢養。真是的,髒死了髒死了。就算是嬰兒也看起來討厭,媽媽根本受不了。」

說完後,媽媽真的討厭到全身打顫。

雖然換了個代名詞講,但媽媽指的就是──性器官。

小晶從沒看過性器官。當然,她沒看過別人的性器官,也沒有如同小團體中的女生所說,曾有和父親一起洗澡的經驗。

她充其量也隻見過性教育課本上的圖解而已,但小晶在此時就已經覺得十分噁心。如果一併思考怎麼看都隻像是野獸的父親、學校的男生,以及在外頭看見的所有男性,他們下麵都長了那個東西,那麼他們便全都是超越厭惡的恐怖對象。

媽媽也是這麼說的。

偶爾,僅僅是偶爾,媽媽會像這樣露骨地吐露出她有多厭惡性器官。

媽媽平常都會避開不談,絕口不提性方麵的事。那似乎是讓媽媽覺得男人令人不悅與恐懼的根源,所以當媽媽遇見害她再也無法忍受男人的狀況時,就會像是從口中溢出似地提及「那個東西」。

「……為什麼大家不用剪刀剪掉呢?」

媽媽小聲地喃喃說著:

「那種骯髒的東西,剪掉就好了。」

「唉~」媽媽深深地、深深地嘆息說道。

小晶覺得,平常溫柔的媽媽,隻有在此時會變得有點可怕。但也不是無法理解,畢竟讓溫柔的媽媽說出這種話的男人,本身就噁心到無可救藥。

甚至可說,讓媽媽大聲叫罵的那個父親也一樣噁心。

媽媽坐在沙發上,用手指按壓太陽穴,像在忍著頭痛。突然,她的視線停在某處。

小晶也隨著視線看去。

沙發桌的一角,放著做到一半的縫紉作品,在貼著羊毛布料的裁縫箱上,裁縫剪刀隱隱發著光。

?

某天,發生了這樣的事。

學校中午前的課程結束後,小晶正打算回到自己的教室午休。她像平常一樣稍微站在二子的後方,一邊走在走廊上,一邊盯著二子的頭髮,她故意找出頭髮顯得有點淩亂的地方後,開口說道:

「二子,讓我幫妳把頭髮梳整齊吧?」

「咦?啊、嗯,好啊。」

小晶以正常來說沒人會察覺到的些許淩亂當作藉口,替二子梳頭。

一開始,她會說「我替妳梳」之類的話,但是她改變主意認為,不能用那種假裝親切的說詞說話,之後她便一直是以請求似的方式說出「讓我幫妳梳」。

明明是她自己想要摸二子的頭髮。

卻用「我替妳梳」這種說法,實在很失禮。

一開始,小晶的確有必要欺瞞二子。原本就內向的小晶覺得將自己的意念強壓於他人的行為令人害臊,她必須要披上「親切」的外皮,讓二子接受自己。

溫柔的二子當然會回應她的要求,但那種行為本身也夠卑鄙了。

小晶察覺了。察覺自己個性當中卑鄙的部分,也察覺二子的頭髮美到足以超越她內心的糾葛。

小晶是二子頭髮的信徒。她有這個自覺。

她從以前開始就憧憬女生那一頭漂亮的秀髮。國小低年級左右,她曾因為亂糟糟的頭髮而被嚴重霸淩,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近乎嫉妒地憧憬那些出現在洗髮精廣告中的美麗秀髮。

當她有自覺討厭男生後,也認為頭髮正是女孩子的象徵。

二子是她的理想化身。

所以她要替二子梳那頭秀髮。回到教室,讓二子坐在椅子上後,她從後方用梳子開始梳起隻有一點淩亂的頭髮。

「真好。」

「是、是嗎……?」

即使每天凝視、即使碰觸過好幾次,頭髮依然美麗,觸感又舒服。梳子毫無阻礙地往下梳,頭髮像吸附在手上般順暢地流動,也可說是能挑逗性慾的頭髮。

這就是女生的頭髮,屬於女生的東西。

絕對不能交給男生,絕對不能被那種骯髒生物碰觸到的纖細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