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千年,殷桃做了花官,便常常在閑時去仙界拜訪,他也漸漸把她當做朋友。甚至又一次,玄音層對她道:“你和她的氣息說不出的相近,若不是早認識她,我第一次見你時幾乎把你當成她。”
隻是玄音並不知,她的三魂中確實有一縷是天女仙澤。正因這縷仙魂,她才得以成仙。隻是在遇見玄音的日子,她心生悲憐,忽然很不希望如此,固執的一直沒有告訴他。
隨後的千年裏,殷桃渡過了無比自在悠然的時光。在她以為與玄音的距離隻差一步的時候,卻聽到了玄音告訴她想要娶房宿雲珠的消息。
殷桃有些難以置信,何等癡情的玄音,會愛上另一個人?她抱著好奇的心理見了雲珠。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輸了。眼前的仙子像極了升雲,雖然沒有曾經天女的美貌,但言談性格,都與升雲有說不出的相似。
殷桃心中隱隱有所猜測,但隨即打消,她怕那猜測是真的。那明明是她曾經期待的,若有一日天女轉世複活,她定要報恩。可是四千年流過,她不知自己哪裏變了。見到這麼像天女的雲珠,她心底卻奇異的生出一種惶恐,害怕天女真的回來。
殷桃為自己的想法不齒,卻無法挽救自己一顆早已淪陷的心。
她再次去玄音那的時候,有心結識了房宿。在與雲珠的交往中,她不斷的提及自己與玄音的相識種種,像是在提醒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殷桃一麵心中無法麵對自己的無恥,一麵又卑微的渴望玄音的愛。
終於,幾個月後,她聽聞到房宿打散星盤被貶下凡的消息,去通知玄音時,平靜的臉上掩飾不住心底暗暗滋生的喜悅。
玄音似乎並未留意她,匆忙趕到輪回井邊。她尚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見他縱身躍入輪回井。
十世下凡,為汝收百星歸位。
殷桃站在輪回井邊,茫然怔住,漸漸緩緩的閉上眼。他可以為一個隻認識幾年的的仙子不顧一切,四千年來,卻為什麼不肯回頭看她一眼?
當愛已無去路,便言緣淺。
玄音與她既然可以相識四千年,今日卻仍不能在一起,想必真的是緣分不夠。那麼,她便去求。
殷桃到了月老殿,求了結緣上品,九世姻緣線。隻要將這九根紅線分時係於心愛人手上,便可結永世姻緣。
殷桃因此時是花界仙官,一年要有多半年忙於花期,因此隻能在閑時來到凡間。她找到玄音,化作他身邊的人接近他。她本無惡意,前世又是舊友,凡人的玄音對她很快便熟悉,她很容易的就得手。
隨後她又花了幾年找到雲珠,發現她此時轉世為一隻普通的兔妖,在珠山上修行。不知是哪個法力高強的仙者,竟因怕她受到傷害,在整個珠山下了結界,妖靈精怪不敢進入,當然,雲珠此時也不能輕易出去。
殷桃自私的怕她出現在玄音麵前,每次下凡間的時候必先道珠山看看她,知她仍還再此修煉,方安心的回去。
玄音第九世的時,她在道觀中化作他的師姐。花期時便對道觀說出去雲遊,閑時來人間看他。平靜的過了十幾年,她料想本世應該無礙了。有時她也暗暗憧憬,他與她結緣之後,會是怎樣的場景。
按照姻緣線的時辰,第九世係上的應該是玄音十九歲的四月初一。殷桃因興奮三月就早早的從花界歸來。照例先去的珠山,卻不見雲珠。
殷桃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來到人間,果然見到她在他身邊,而玄音看她的眼中,一如天界般溫柔。
這便是他們的姻緣嗎?她不信!算時日將到,她無奈隻得先變回花仙的樣子,將雲珠騙走。雲珠走後,一切很順利。她隻待玄音此生結束,曆劫歸仙界,他從此便隻與她一個人有姻緣。
殷桃因花職正忙匆忙趕回,此時她已不再擔心,就算雲珠回來,玄音也早已忘記她。他們注定無緣了。
那日她正當花職,沒來由的忽然覺得心痛到滴血,她無力的扶在花樹邊休息,心卻痛的越來越厲害,忽然心頭一緊仿佛被刺入一柄尖刀,隨後她隻覺喉中腥甜,血從口中湧出。
眼前模糊,殷桃倒下前見到腕上的九根姻緣線齊齊斷開。
姻緣線雖有法力,卻需以她的血凝結而成,斷開後她自損修為百年,許久方恢複。
殷桃不明白,也不敢相信,為何會斷開。他當時以凡人的心竟也破了這樣的法力,想起雲珠了嗎。
姻緣未成,玄音一旦飛升,想起她在凡間的所為,後果她不敢想象。此時她已經聽聞玄音飛升當值紫微宮的消息。
殷桃急匆匆禦風去天界。來到玄音殿前,他卻不見她。她有一瞬間崩潰,不死心的在殿前站了一天一夜,終於,玄音讓她進來。
一向溫潤如玉的他,此時目光冰冷,見到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以後不要再來這裏。”
他果然知道了,殷桃不知怎麼說,隻不斷苦苦哀求,然而他卻沒有一絲動搖。這時,她卻看到飛升後的雲珠正來找他,一時心痛與狂怒,喝到站住。
雲珠怔了一下停住,目光並未在她身上有一絲停留。她忽然怒由心生,開口道責問她憑什麼可以在他身邊,她縱然像升雲,但又哪一點可以和曾經的升雲相提並論。
玄音卻道,她就是升雲。
殷桃心口一滯,該來的終究來了。她忽然不敢麵對,恨到徹骨,也痛到徹骨,然而更揮之不去的是愧疚,轉身飛離。
殷桃在仙界遊蕩了許久,腦中一片空茫。那晚,她來到了雲珠庭院,想進去,卻又不知如何麵對。這時,她卻看到喂血的青萍劍,看到了黯然離開的玄音。
殷桃知道此事魔族已進攻,隻是未想到,作為天女的她,會如此決絕的報仇。隻是,玄音又怎會讓她一個人去。
殷桃終究沒有敲開雲珠的門,那晚一個人飛到了煙霞洲。
她靜靜的在花海中坐了五日,想了許多。天地既然生她,便是讓她體驗這些喜樂悲苦嗎。她雖是仙,卻並未了悟。她的仙身是天女所賜,然而縱得永生,卻沒有仙心。
她忽然想,如果一切回到天劫的那一天,她不會讓天女救她。
不去奢望永遠追逐不到的光芒,永遠抵達不了的雲端。
終於徹悟一切,卻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天。縱身躍入劍台時,烈火焚燒,身如風散。
恩終已報,緣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