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遜又如何呢?”我問道,“你試著去弄清他又發生了什麼事了嗎?而那個姑娘呢,那個中國女孩?”
“我親愛的夥計,我當然試過了,令人尷尬的部分就是,也許就像你從書稿裏得出的結論那樣,康維的故事在他們與那些腳夫一同離開山穀那一刻便結束了,從那以後他既不能,也不願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如果有更多的時間,他可能會這麼做的。我感覺我們能夠猜到某些這類的悲劇。旅行的艱難是非常駭人聽聞的,除去強盜搶劫的危險,甚至陪同他們的一夥人自己也會背信棄義。我們可能永遠無法確切弄清出現了什麼情況。但似乎有一點還算過得去,即馬林遜從來不曾抵達中國。你清楚我做了全麵的尋訪調查,首先我竭盡全力地追溯了書籍以及其他的細節,然後寄了大量的委托信到西藏邊境以及類似上海、北京之類的所有可能之地。但我完全沒得到任何消息。當然,那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因為,毋庸置疑,那些喇嘛知道他們運輸物品的途徑是保密的。然後。我試著到了稻城府。那是一個不可思議之地,仿佛世界盡頭中的一類集鎮,非常難以到達。來自雲南的漢族腳夫們在這裏將他們運載的茶葉轉給藏族人。關於這點,你能夠在我的新書出版時讀到。歐洲人不經常到這麼遙遠的地方去。我發現那裏的人們相當文明、有禮貌,可這裏完全沒有康維一群人曾經到過的跡象。”
“那麼,康維自己如何到的重慶依然無法解釋?”
“唯一的結論便是他流落到了那裏。就類似他可能流落到別的任何地方一樣。總之,當我們抵達重慶時,又置身於這些難事困擾的局麵當中。因此,在教會醫院的那些修女們也足夠真誠了。“那麼,關於那件事,就是在船上,當康維彈奏肖邦的練習曲時清上近素的興奮之情,”盧瑟福停頓下來,然後沉思著補充道,“這當真是一個平衡各種可能性的練習,而且,我必須說平衡不會非常明顯地偏向任何一方。當然倘若你不接受康維的故事,那就代表著你要麼懷疑他的誠實,要麼懷疑他的神智,一個人可能也是坦誠的。”
他再次停頓下來,好像是邀我來評論。於是我說道:“就像你清楚的那樣,戰後我再也沒看到他,可有人說他被戰爭改變了很多。”
盧瑟福回答道:“是的,他改變了很多,這不能否認,你不能令隻不過還是一個孩子的人在承受3年強烈的身體以及精神的壓力後而不去將一些東西撕成碎片。我覺得,人們會說他都沒受什麼傷便挨過來了,但他的創傷在那裏……在內心深處。”
我們就戰爭及其對不同人的影響又聊了一會兒,最後他繼續說:“但我必須僅僅再提一點,並且也許要以某些最古怪的方式來說。我在教會做詢問調查期間得到了這一點。就像你能夠猜測的那樣,他們那裏的所有人為我竭盡全力,但他們無法回憶起多少,特別是他們在那會兒正非常忙碌地處理一位患傷寒的病人。首先,我提出的問題之一便是關於康維抵達醫院的方式,他是否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或者是被其他的什麼人發現他病了,然後被送到醫院來的?可是,他們都無法確切地回憶起來,畢竟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但突然,當我準備交互訊問時,其中一個修女非常隨意地說了一句:‘我覺得醫生曾經說過他是被一個女的帶到醫院來的。’這是她能告訴我的全部,而因為那個醫生已經離開了教會醫院,可以在那裏也沒有得到進一步的證實。
“但已經走了如此之遠,我不想放棄!似乎這個醫生前往了上海一家更大的醫院,於是我克服困難得到了他的地址,然後便去上海拜訪他。那是在日軍的空襲剛過去之後,整個城市都是一片狼藉。我之前在第一次到重慶去期間,與這個人見過麵,盡管他相當忙碌,但依然非常禮貌地見了我。沒錯,話又說回來,相信我,德軍對倫敦的空襲與日本人對上海本土部分的所作所為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哦,沒錯,他立刻便說他記得那個已經喪失了記憶的英國人;‘你被一個婦女帶到教會醫院來是真的嗎?’我問。‘哦,是的,當然,被一個女人帶來的,一個漢族婦女。’‘對於那個女人,你記得任何情況嗎?’‘記不得了,’他回答道,‘隻記得她自己也患有傷寒病,而且幾乎是馬上便死了……’然後我們便被打斷了,有一大堆傷員被抬了進來,然後將走廊裏的擔架擠得滿滿當當,病房全都滿了,我也不想繼續占用那位醫生的時間,特別是吳淞那兒震耳欲聾的槍聲像是提醒著他仍然有很多的事要去做。當他又回到我這裏時,他看起來相當振奮,即使是在如此驚恐的氣氛當中。我僅僅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我敢說你能夠猜出來是什麼。‘關於那個漢族女人,我說,她年輕嗎?’”
盧瑟福彈了彈煙頭,這個故事令他興奮的程度與他所希望的故事令我興奮的程度完全差不多。他繼續說道:“那個身材矮小的家夥很嚴肅地望了我一會兒,然後以一種受過良好教育的中國人所具有的流利又清晰地英語回答道——‘哦,不,她很老了,比我曾經見過的任何人都老。’”
我們在一片沉寂中坐了很長時間。後來,我們再次聊起康維,如同我記憶裏他的模樣,一臉稚氣、才華橫溢又充滿魅力。然後又聊到那場改變了他的戰爭,還有關於時間、年齡以及思維的諸多神秘之事。還有那位變得年老的滿族小姑娘以及那奇異又無法企及的藍月亮之夢。
“你覺得他會找到香格裏拉嗎?”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