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淚之城(1 / 3)

{你看,當你對這個世界感到無望之時,讓你活下去的,往往就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善意。}

警方立了案,還派警車將我送回了家。

通往梨園的小巷口外,我一下車,就看見袁北轍焦急地在走來走去,我喊他:“阿轍。”

他一看到我,就被我身後麵的警車嚇得僵住了,連忙跑過來問:“宋小姐,你沒事吧?”

我緊張地問:“程靖夕呢?”

“程先生去找你了,讓我在這守著,下午發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開車去警察局接你又沒接到,電話也一直聯係不上,宋小姐,你到底怎麼了?”

“我手機丟了,回去說吧。”我轉過身,對送我回來的警察道了聲謝,便在袁北轍的攙扶下,回到住處。

大約二十分鍾後,一身風塵的程靖夕就來了,他直接走到我麵前,一把將我抱在懷裏,捧著我的臉仔細查看,他的眉頭緊蹙,眼波間流轉著濃濃的心疼。

“還痛嗎?”他問我。

我搖搖頭:“不痛了。”

他的眉頭舒展了,在我身邊坐下:“你去哪裏了?”

他的提問讓我想到下午那段驚心動魄的經曆,我不自覺打了個抖,程靖夕察覺到我的神色,眉頭一皺,握住我冰涼的手。

窗外夜色彌漫,風從半敞的窗戶裏吹進來,我緊緊抓著程靖夕的手,用言語,將那個讓我害怕的場景呈現在他麵前。

程靖夕的臉色很不好看,他說:“發生了這麼多事,你早該告訴我。”

我低下頭,說:“你工作那麼忙,事情又那麼多,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

“小初。”程靖夕打斷我,眉間的小山攏緊,“這並不是什麼麻煩,你對我來說,比任何事都重要,要是你今天真出了什麼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看著他,明明還是那張一貫冷淡的臉,卻讓我無端想哭,因為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人是可以像依靠老宋那樣依靠的人,他會像老宋那樣,將我護在懷裏,為我擋掉所有風霜雨雪。我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我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了。”

他笑出聲,伸手把我臉上的頭發撥開:“搬去我家吧,你一個人住,我不放心。”

我點點頭:“好。”

他環視了四周,說:“要帶的也不多,今晚讓阿轍留下來幫你收拾行李吧,我們先走。”說完他就拉著我站起來,我哇的一聲叫了起來。

“怎麼了?”

大約是現在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所以痛覺神經要比方才敏感許多,我逃跑時扭傷的腳踝此刻已腫成了饅頭。程靖夕怔了怔,然後打橫抱起我。

我們走下樓的時候,差點和急衝衝的阮文毓撞了個滿懷。阮文毓一頭的汗,大喘著氣,看了看程靖夕,又看了看我,說:“李大鵬都和我說了,小慈,你沒事吧?”他上前一步,似乎是想看我的傷勢,但程靖夕抱著我往旁邊避開了他,冷冷道:“小初沒事,謝謝阮先生的關心。”抱著我路過愣住的阮文毓,走了幾步,又轉頭道,“這段時間,麻煩阮先生了,不過小初對你的麻煩到此為止,以後,還希望你能收起多餘的關心。”

我抗議道:“我什麼時候麻煩人家了!”

程靖夕一邊走一邊垂頭覷我:“找人喝悶酒,算不算麻煩?”

走出十步遠後,我才反應過來,說:“連我找阮文毓喝酒這件事你都知道?”

他點了點頭。

“突然覺得在你麵前一點秘密都沒有。”我皺了皺臉,圈著他脖子的手往下拉了拉,“喂,你之前都在跟蹤我嗎?”

他挑眉:“我像是會玩跟蹤的人嗎?”

我搖了搖頭,認真道:“不像。”又很苦惱,“可是不跟蹤的話,怎麼兩次和阮文毓喝酒,你都知道?”

他淡然道:“我剛好路過。”

我皺著臉懷疑道:“哪有那麼巧的事,每次都是路過。”

“這說明我們有緣分。”

“真的?”

“嗯。”

“程靖夕。”

“嗯?”

“那我們把這輩子緣分用完了,下輩子沒有緣分了怎麼辦?”

“有沒有又如何,你隻要站在那就好,我會找到你。”

“那說好了。”

“嗯,說好了。”

程靖夕帶我去了趟醫院,重新處理了身上各處的傷才回家。

路上他放在座位間的手機一直在震動,我看見來電顯示是聞瀾。於是這細微的震動聲就跟了我們一路,看程靖夕的樣子,也沒有接電話的打算。

最後,車停下來的時候,手機還在不依不饒地響,我忍不住問他:“阿夕,你不接嗎?”

他看了眼手機屏幕,直接掛斷,丟到後座,抱起我說:“今晚是屬於我們的,誰都別想打擾。”

程靖夕推開門,徑直將我抱上二樓的主臥。

他把我放在床上,緊接著就是一陣如小雨般細密又溫柔的吻。

我剛閉上了眼,突然砰一聲,臥室的門被撞開了。同一時間,袁北轍的聲音傳來:“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我有急事要……”

程靖夕捂著嘴抬起身,同我一起望向門口的袁北轍:“阿轍,我有說過今晚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擾我的吧。”

袁北轍一臉沉痛之色,他說:“程先生,聞教授去世了。”

程靖夕一愣,迅速爬起來:“什麼時候?”

“好幾個小時前,聞瀾小姐打你的電話打不通,後來打給我,我也打不通你的電話,宋小姐的手機也打不通,我隻有回來找你。”

程靖夕的動作一頓。

我忽然想到剛才一路上程靖夕的手機在響,頓時心裏不安了,催促道:“你快去吧。”

程靖夕回頭看了我一眼,臉色難看得不得了,然後就和袁北轍一前一後踏了出去。

那一整夜,我都沒有睡著。

第二天中午,袁北轍回來了,他帶來我的行李,還有家政阿姨,說程靖夕這幾天要處理聞教授的身後事,至少有一周不能回來,這個阿姨是專門負責照顧我的。

我看得出袁北轍的臉色不太好,可那畢竟是聞瀾的家事,我一個外人,又被她視為仇人,也沒有立場去過問什麼。

可我沒想到,程靖夕這走,就走了五個星期,一次也沒有回來過。袁北轍倒是偶爾會回來看看我的情況。程靖夕給我打過一次電話,他說聞教授生前廣授學業,學子遍布世界各地,通知他們,和等他們回國都需要時間,所以追悼會耗時會久一些,他說得很倉促,我隱隱可以聽到電話那頭嘈雜的背景裏有女人的哭聲。後來我忍不住追問袁北轍,他告訴我說,聞瀾曾得過抑鬱症,這次受到不小的打擊,她複發了,精神狀態特別不好,聞教授的所有身後事,基本都是程靖夕在負責。

我傷好了一些後,就去公司遞交了辭呈。李大鵬一直挽留我,我都婉言拒絕,雖然我很喜歡這裏,但是說到底因為我,才給無辜的人帶來傷害,我心有愧疚。

我還去了醫院探望那幾位姑娘,她們傷得很重,意識還很模糊,且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還需要心理治療,我把我幾張卡裏的餘額全取了出來,分成三份,給了他們的家人,借此彌補我滿心的愧疚。

那段時間,我總覺得身心疲憊,我自認談不上是一個多麼高尚的人,也沒有普渡眾生的心,更有恨著的人。但所謂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我一直都在避免傷害到身邊的人,可就算我再怎麼避免,不知不覺間,我身邊的許多人好像都因我而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