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悅耳的男中音,帶著敖劍一貫的優雅風範,燈光將他的臉部表情照得很清楚,躊躇滿誌的笑容,仿佛在暗示聶行風,現在的贏家是他。
“並不是很久。”聶行風走過去,淡淡說。
“保安也太過分了,雖然你暫時離職,但還是公司的股東,他們居然不讓你進去。”
敖劍皺眉,似乎真的在為聶行風的遭遇抱不平,聶行風懶得戳破,這家公司還是他們聶家的,如果沒有敖劍的指令,保安部門絕對不敢阻攔自己進公司,冷眼看著敖劍繼續表演。
“外麵很冷,進來坐吧。”
“就在這裏說吧,我想我們之間不會有太長的話題。”
“經曆了這麼多事,你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變。”
“難道公爵沒聽過一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
“你該知道,我不是什麼公爵,而是羿的大哥,修羅界的主人。”
敖劍往椅背上靠了靠,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說:“修羅界永遠離不開廝殺征戰,年複一年,我有些膩了,所以就跑來人間遊玩,順便想見識一下當年連海神都能殺死的殺伐之神的風采,於是我很湊巧的碰到了那個倒黴的伯爾吉亞公爵,更湊巧的遇到了你。”
聶行風對敖劍的自爆身世不感興趣,問:“喬在意大利遇到了麻煩,你知道吧?”
敖劍點頭,聶行風又問:“是你提供的情報?”
“嗬嗬,雖然喬這個堂弟挺對我的脾氣,但有人要對付他,又花了大價錢來求我,我沒法不幫忙,畢竟我現在的身份是公爵,而這位公爵跟他的堂弟關係又不是很好,我不答應,很容易被人懷疑到的。”
敖劍聳聳肩,一臉的無可奈何。
聶行風知道那所謂的怕被懷疑的話都是托詞,最大的可能是敖劍對付喬,是在間接向自己示威。
“說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懶得再拐彎抹角,聶行風直接問道。
敖劍攤了下手,“老實說,你的智慧和神力讓我很滿意,但你的處事方法我很不認同。”
“我從來沒想過要讓你認同。”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從跟你認識到交往至今,撇開你一些不傷大雅的弱點來說,你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當然,如果可以,我希望張玄也跟我合作。”
似曾相識的話語,聶行風記得之前李蔚然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冷笑道:“你也要學李蔚然,準備征服整個人類嗎?”
“征服?”敖劍輕笑:“何必那麼麻煩呢?我認為現在的人間根本就不需要存在,我們可以創造出一個更完美完整的新世界,就像修羅界一樣,神鬼難犯。”
就是說敖劍想將不滿意的事物都毀掉,然後換成自己喜歡的模式,可這裏不是修羅界,不可能任他胡來。
聶行風冷聲道:“想玩創世紀的把戲?可惜你不是神。”
“我是,惡神也是神!”
“是又怎樣?即便是正神,也沒資格說這樣的話!”
“資格的基準是能力,我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敖劍說完,覺得在沒正式翻臉之前,氣氛沒必要搞太僵,問:“殺伐之神,你司職斬殺天下厲鬼惡獸,那麼是否可以坦然漠視人類中的醜惡是非?”
聶行風劍眉一挑,敖劍又說:“世人營營利利,不都揣了個私字?為了得到命書,不惜同門相殘;為了自己的兒子掌權,可以使用邪術去殺害情敵的孩子;為了拿到學術成果,可以無視生命,利用人的軀體做試驗;怕自己公司倒閉,所以拚命裁員,根本不顧失業人的死活,這些人你不覺得他們比厲鬼惡獸更凶殘百倍嗎?身為殺伐之神,你該比我更明白這個腐敗的人間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因為他們早遺棄了自己的良知,連修羅都不如!”
敖劍很少這麼長篇大論,但此刻道來,卻字字鏗鏘,讓聶行風無從反駁,敖劍所說的正是他心裏一直無法認同的地方,所以每次事件結束後,他心情都不會很好,因為事件裏透出的陰暗遠遠蓋過了他內心一直抱有的正義,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認為敖劍就有資格毀了人間。
敖劍盯著聶行風,滿意地看著他隨著自己的述說露出迷惘,敖劍嘴角勾起笑容,但下一刻聶行風的迷惘就消失了,眼瞳裏閃爍著無法撼動的堅定神采。
“請不要偷換概念,我隻知道不管是人還是神,都無法決定別人的命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個人做錯了事,一定會得到製裁,也許是法律,也許是報應,或早或晚,沒人可以逃脫!”
晚風將聶行風的發絲輕輕吹起,路燈照在他剛毅的臉上,透出屬於遠古戰神的淩威氣勢,敖劍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恢複過來,玩味地說:“你很固執,不過,固執有時候並不是一種美德。”
“那麼你呢?你是修羅王,又何必一定要來人間攪合?已經有人因為你的行為死亡了,難道你喜歡以別人的死亡來奠定自己的神威嗎?”
“與神威無關,隻是我比較喜歡這個遊戲。”敖劍靠著椅背,悠閑自得地說:“我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別人的生死與我無關,自始至終,我沒動手殺過人,比起人類,我這個修羅王可仁慈多了。”
聶行風最無法容忍的就是這種漠視生命的想法,話不投機,他冷冷道:“既然你是修羅王,那麼,管理修羅界秩序才是你的本分,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你的靈力還沒達到毀天滅地的程度!”
“我不需要毀天滅地,我隻要讓所有人臣服就好,你也看到了,現在聶氏財團的人都唯我是從,很快,我也會讓商界所有的人也聽我的號令,隻要我給他們需求的東西,就沒人能抗拒!”
四目相對,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絕不妥協的神采,半晌,聶行風道:“希望你不要為今天的決定後悔。”
“這話也許該我來說,無法做朋友,那就是敵人,這真不是個讓人愉快的結論,而且你這個結論也下得太早,你有沒有想過張玄將為你今天的決定做出怎樣的犧牲?”
聶行風一怔,他不明白敖劍怎麼突然扯上張玄,敖劍看在眼裏,微笑說:“你跟張玄在一起,也隻是為了得到他的神力,達到你回歸殺伐之神的願望,所以才不在乎他的死活,所謂天神,其實跟我們惡神一樣,唯一的區別是我們看中的東西,會光明正大的去奪取,而不像你們,靠心機欺詐。”
聶行風笑了,他知道敖劍在故意激怒自己,說道:“隨你說,你開心就好。”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說完轉身就走,敖劍在身後叫道:“你會幫我的,如果你不想張玄有事的話。”
聶行風停下了腳步,“你想怎樣?”
“不是我想怎樣,而是你,行風。”敖劍看著聶行風,路燈下他臉上的笑顯得高深莫測,“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前幾天碰到過李蔚然,作為我放他一馬的條件,他給我看了那半本十世命書……”
敖劍故意頓了頓,欣賞著聶行風的反應,這才慢悠悠地說:“有關張玄的將來,很糟糕啊,如果你一定要一意孤行的話……合則雙贏,分則兩傷,你再好好想想吧,我等著你的答複。”
聶行風怔住了,他不信敖劍的話,但敖劍提到了李蔚然,提到了命書,可惡,這麼重要的事放在最後才提起,就像聰明的賭徒會將最重要的牌放在關鍵時刻亮出來一樣,不管是在氣勢上還是在心理上都壓過了對方。
而他現在,就如敖劍意料中的,有些亂了陣腳,雖然臉上不動聲色,但他知道自己的刻意掩飾瞞不過敖劍,這一仗還沒正式開始,他在氣勢上已經輸了。
敖劍在車裏向他搖了搖手,車開動起來,很快就彙入夜色之中,聶行風站在原地,看著前方,夜色晦暗無邊,看不到盡頭,冷風撲麵拂來,帶著徹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