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再沒心情看戲,甚至這場賭局也不再重要,聶行風的氣勢讓他恐懼,屬於天神的殺伐霸氣,隨著決戰一點點更完美地表現出來,那份強碩以及凜凜天威,即使是修羅之王也無法撼動。
轟……
震耳欲聾的響聲後,鬥在一起的兩人重新各自退開,聶行風受了傷,臉色灰白,嘴角溢出血絲,卻依舊挺立在那裏,虎矩神器繞在他身旁仰天咆哮,彪悍得讓敖劍的法器不敢再向前逼近。
敖劍笑了笑,優雅地揚了揚手,召喚墨霧神獸歸位,道:“你輸了。”
一絲血線順著護腕慢慢流到掌心,聶行風握緊犀刃,血色瞬間被犀刃吸得幹幹淨淨,他道:“還不到最後,誰說我輸了?”
既然他是戰神轉世,那麼,就不可以以戰敗終結!
是該祭起風雷引的時候了,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力量,那枚神器的祭奉意味著什麼,但已無路可走,與整個人世間相比,他實在太渺小,而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必須終結敖劍的妄念,殺伐之神這四個字的存在不是榮耀,而是一種犧牲,即使代價是供奉自己的生命。
聶行風揚手揮起犀刃,默念咒訣,一道銀光拋向空中,那是羿送給他的銀鈴,隨著咒訣的啟動,銀鈴在空中不斷搖動,頓時鈴聲如雷,一聲聲鋪天蓋地地響起,天地間狂風大作,烏雲翻滾,閃電瞬息劃過,隨即轟隆雷聲帶著崩裂天地般的震撼向他們當頭劈下。
敖劍臉色一變,急忙向空並指,咒語中神獸狂吼翻騰,以圖避開連聲天雷,可惜風雷於天地鴻蒙初開中萌生,結萬物靈氣,那份存在於乾坤中的罡氣又豈是一隻神獸所能堪受的?黑霧神獸發出一聲慘叫,霧氣瞬間在炫目光亮中消散了。
敖劍身子晃了晃,眼眸裏劃過一絲痛楚,黑獸是他意念幻化而成的神器,神器受傷,作為宿主的他亦難幸免,心口像是被利器擊中,急忙定神護體,好半天才按住疼痛。
已經很多年沒遭受過這樣的痛擊了,反而激起了身為修羅潛在的嗜殺和暴戾,敖劍眼眸微眯,看廣漠天空間風雷不斷湧起,向整個海麵罩來,他手一揮,消散的黑霧重又在空中凝聚成形,化成猙獰可怖的戾獸,腰背弓起,仰天發出怒吼,又轉頭麵視前方,冷冷盯住聶行風,那是一種宣戰,帶著屬於修羅的驍勇彪悍。
聶行風其實比敖劍更狼狽,身披的戰甲已在天雷的威赫下被震碎,肩背及手臂上都是天火燒灼過後的痕跡,額上傳來烈烈劇痛,隨即血流了下來,先是一滴滴,而後血滴串成了線,順著鬢發墜落。
不過和這些外傷相比,胸口的痛才更強烈得讓人難以忍受,心跳得飛快,有種隨時將會迸裂的錯覺,風雷引果然是上古神器,威力顯赫,但同時又擁有著無可震撼的煞氣,那份彪悍氣勢不管是承受者,還是駕馭者都無法抵禦。
聶行風有些明白當初羿化身小蝙蝠的原因了,羿其實很聰明,如果他不是臨時變化形象,變成利於藏身的幼小蝙蝠,可能早在天雷震撼下屍骨無存了,可惜他無法像羿那樣做,無可逃避,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責任,今天哪怕是與敖劍同墜地獄,他也得麵對。
看到聶行風的狼狽模樣,敖劍的憎恨之情稍減,冷笑道:“那個吃裏爬外的家夥,居然把風雷引的口訣告訴了你,不過看起來,你好像並沒有駕馭它的能力。”
“我不需要駕馭它,我隻需要殺了你!”
聶行風拚力鎮住胸腔間翻騰的劇痛,讓自己可以站在敖劍麵前,頭側血流如注,更襯托出屬於戰神的驍勇,虎矩神器在身旁低聲嘶吼,像是征戰前激發士氣的緊鑼密鼓,神器陪他上萬年,即使明知今日將會被風雷引震成齏粉灰燼,也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他沒忽略敖劍眼裏閃過的殺機,淡淡道:“所以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敖劍冷笑:“殺氣滿身,原來所謂的神也不過如此。”
“殺伐戰神,當然以殺為訣,以伐為綱,隻要敢犯人界,就是戰神征討的對象!”
這也是五帝將他派於人界,賦予他的使命,就像當年洪荒之時,他殺伐各界惡獸,殺伐怨魂厲鬼,殺伐玄冥,他的人生是由死亡和血氣墊築的,今天的他也許不再是那位戰神,但悍勇剛烈的個性絲毫未變,命運無從選擇,但絕不會退縮!
敖劍臉色變了,深如暗墨的眼眸裏流露出複雜的光芒,他看得出聶行風的決絕,也知道自己即將麵對怎樣的局麵,血管在突突地跳,那是激戰前的興奮,他沒有信心可以完全抵擋住古神器,聶行風同樣也不可以,那麼就讓他們在忍耐力上較量吧,看誰先撐不住風雷引的霸道。
冷眼看著聶行風再次揚起犀刃,咒語催動下,空中銀鈴震聲更響,敖劍也同時祭起法器,就在這時,身旁洛陽低聲叫道:“主人……”
敖劍轉頭看去,洛陽站在前方,臉上流露出難得一見的不安,狂風肆虐,將他的衣袂吹得上下翻飛,敖劍見狀,喝道:“讓開!”
風雷引的威力就連他跟聶行風都沒信心承接,更何況是半人半鬼的洛陽?風雷引沒有善惡之分,它的神力永遠與死亡和血腥聯係在一起,在這場生死較量下,洛陽的出言提醒無異於惹火上身。
敖劍長袖一翻,戾氣將洛陽帶到了較遠的地方,風雷引已再度祭出,天地間狂風大作,將三人的衣襟刮得呼呼作響,雷電如通靈般,以滄海為引,鋪天蓋地地翻騰轟下,將他們完全籠罩,天雷震撼而下,敖劍慌忙閃身避開。
洛陽身在遠處,隻覺眼前電閃雷鳴,灼亮得令人睜不開眼簾,隻能隱約看到兩道光影在閃電轟雷中飛旋,身形飄搖,似乎隨時都會被風雷吞噬,鈴聲愈來愈急,那份震撼心扉的氣勢,即使他這千年見慣了各種生殺場麵,也不由得膽顫心驚,心提了起來,並指拈起指訣,準備隨時出手相助。
就在這時,敖劍突然一聲清喝,法器神獸騰躍而出,墨黑霧團在空中迅速漲大,彙成一道密不可破的黑色絲網,將風雷遮擋在外,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天空烏雲散開,雷聲滾滾,消失在雲層後麵。
第二記風雷終於過去了,對決二人各立在一端,下方滄海翻卷如潮,卻怎麼都不及剛才的雷霆陣勢。
暴雨傾盆潑下,兩人麵對麵相立,臉上都帶了倦容,洛陽擔心敖劍,正要上前,卻見他厲目掃來,用目光製止了自己的行動。
“還要再戰下去嗎?殺伐之神?”敖劍看向對麵的對手,微笑中滿含揶揄。
聶行風沒回話。
事實上他是無法回答,連著祭起兩道風雷引,他的神力已經消耗殆盡,不僅如此,風雷引的霸戾之氣已經震傷了他的心脈,現在肺腑都劇痛得厲害,鬢旁血流得更急,眼前暈了暈,急忙以犀刃罡氣撐住腳下,力圖讓自己站穩。
良久,聶行風抬起眼簾看向前方,敖劍站在他的麵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這位修羅之主的法力修為比他想象的要深厚得多,如果兩記風雷引都無法震懾他的話,那麼,接下來自己的勝算還有多少?
失去了神力駕馭,風雷引的祭器銀鈴從空中落了下來,聶行風伸手接住,正想馭神力將它重新祭起,忽聽惡獸狂吼,一道墨色戾光瞬間射來,他躲避不及,戾光穿透他的右胛骨,射了過去,胸前頓時鮮血四濺,敖劍將指訣又換了個方向,不厭其煩地再問:“殺伐之神,你終究不肯認一個輸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