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恢網(18)(3 / 3)

不能認,也不可以認,聶行風在心裏默默說道。

即使此刻,他也不認為自己是悲天憫人的神祗,但是在他承接了天神賦予的神力同時,也承接了他的責任,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退縮。

沉默在挑戰敖劍的耐心,他現在內心是相當煩躁的,這場決戰比他想象中要險惡得多,而他也不像表麵上那麼綽有餘裕,風雷引的霸戾出乎他的意料,神獸受了傷,直接牽連到他的神力,心口的痛在加劇,眼神掃過站在遠處的洛陽,洛陽擔心他們的對戰,忘了施法避雨,全身上下早被淋得濕透。

敖劍突然對這場決戰失去了興趣,目光一閃,微笑問洛陽。

“戲看完了,現在你告訴我,這場決戰的贏家是誰?”

洛陽的心情很矛盾,作為跟隨敖劍千年的人,他不希望看到敖劍戰敗,但看著強弩之末的聶行風,又為他的失敗歎息,因為這預示著接下來這裏將會是修羅的天下,戰伐不斷,生靈塗炭。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答案說出來,但不管怎樣,這一戰的確是聶行風輸了,他太感情用事了,如果他選擇與張玄共同作戰,也許現在將是個不同的結局。

暴雨狂嘯,反而襯托了空間的寂靜,敖劍得不到回答,有些不快,正待催促,洛陽把目光收回來,緩緩說:“是您,主人,您贏了。”

“是啊,刑輸了,真遺憾呢。”

敖劍話音剛落,忽聽神獸長聲嘶叫,他臉色一變,就見聶行風重新立穩了身形,抬起頭,雙手握住犀刃,風雷引的銀鈴挑在刀鋒盡頭,迎空擎起,神情肅穆莊嚴,像是邀戰前的招式,又像是一種祈禱,他周身罡氣已變得很淺淡,那是神力即將耗盡的前兆,然而犀刃的銀芒映亮了他的臉頰,風拂過,揚起鬢旁長發,麵容冷厲,帶著天神無可戰勝的氣焰。

“還沒有,”聶行風的話聲很輕,卻每個字充滿了力量,“到我死之前,不會有輸這個字出現!”

敖劍心情複雜。

他沒想到到了此刻這種境地,聶行風居然還不肯服輸,他在拚命,這一點是敖劍始料不及的,以聶行風目前的法力,即使他祭起風雷引,也無法駕馭它的暴戾,到頭來隻會是同歸於盡的結局,也許對聶行風來說,這個結局無所謂,但敖劍不喜歡,他從來都不喜歡雙輸的結局,那是愚者才會做出的選擇。

可聶行風現在就在做這種愚者的行為,口中默念咒訣,將所有神力灌輸在犀刃上,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神力了,這是最後一搏,這一次他將用自己的生命祭祀風雷引,羿給他的法訣上說過,以生命祭起的風雷引無可阻擋,別說修羅,就算是遠古神祗,隻怕都無法承受那份震撼。

虎矩神器被屬於天神的強大氣焰撼動了,興奮地仰天長嘯,蕭颯吼聲居然蓋過了喧囂的海浪聲,震徹天宇。

敖劍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氣迎麵衝來,銀鈴在犀刃刀鋒上劇烈搖動,似乎隨時都會衝上雲霄,那份天動地搖般的氣勢連敖劍也感到了膽怯,很奇怪的情感,即使在修羅地獄征伐上千年,他也從未有過怯意,但是此刻,他震懾於聶行風的選擇,那份震撼不是聶行風所擁有的神力道行,而是他永不退縮的氣勢。

想到又要應付即將降下的風雷,敖劍有些頭痛,老實說,他不敢保證在接下來的風雷引中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因為以生命祭起的風雷引他沒遇見過,想也知道那將是怎樣的氣勢,聶行風在背水一戰,用生命來為這場決戰祭旗。

敖劍厲聲喝道:“殺伐之神,為了沒必要的東西,寧可毀掉自己,值得嗎?!”

“我不是殺伐之神,我是聶行風。”聶行風冷靜糾正:“不過不管我是誰,都不會允許你禍亂人間!”

“如果你這樣說,那你就太高估自己的神力了!”

“不,我隻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五帝在上,他們會將屬於戰神之力加附在我身上,讓我阻止你的惡行!”

他天人歸一,默念咒訣,將所有神力貫於犀刃,帶著即將步入歸途的絕望,不過不悔,眼眶微微濕潤,卻沒有流淚,張玄說過,眼淚代表著神的尊嚴和天威,不可放棄。

法咒中風雷引再度被祭起,數道閃電劃過,頓時轟響如鼓,帶著劈裂海天的氣勢揮戈而下,風如刀,卷起千層海浪,揚天飛濺,淩厲長風下,洛陽幾乎站立不穩,極力用法力護住身軀。

敖劍臉色變得冷厲,揚起手,法器在他的催動下發出震天劇吼,化成猙獰惡鬼模樣,做出隨時迎接的氣勢,風雷引的威力連他這位修羅之主也不敢大意,一旦失手,便是萬劫不複的境地。

敖劍看向前方,瞳仁裏映出金色光芒,那是對麵聶行風的罡氣彙聚而成的光亮,帶著同歸於盡的氣焰,這將是致命的一擊,即使知道自己法力強過聶行風,那份氣勢還是讓他對自己是否可以抵擋住產生了懷疑。

這真不是個有趣的遊戲,敖劍想,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什麼好,值得聶行風拚命,不過這是對方的選擇,他也隻能奉陪到底,雖然這不是個將讓人欣喜的結局。

風雷已然降下,氣勢如虹,爍亮了眾人的目光,敖劍默念法咒,淩厲寒光閃過,法器騰空躍起,迎接了那致命一擊,震雷滾滾,法器發出迫人吼叫,墨色煙霧有一瞬間的散亂,但隨即又重新彙集到一起。

另一邊聶行風也神情肅穆,以罡氣護住心神,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撐住幾道風雷,他隻能在忍耐力上跟敖劍較量,接下來或許是更致命的一擊,所以他得全力以赴。

天雷震耳欲聾,再度降下,眼看神力向二人擊去,突然一道藍色罡氣從旁邊直衝而來,接住了震向聶行風的那道風雷,同時藍焰迎天衝起,迎向風雷引,金銀兩道戾光隱在藍色氣焰之中,在空中瞬間結出一道無形羅網,羅網不斷延伸,輝煌金色在整個上空化作無邊帷帳,擋住了漫天風雨。

風雷銀鈴也網在了當中,被那道藍焰緊緊製縛住,不多時震響消散,銀鈴當空落了下來,聶行風伸手接住,但見蒼空烏雲翻卷遠去,偶爾有閃電劃過雲端,也不似方才那般的猙獰。

居然有人破了風雷引,聶行風怔住了,隨即心口疼痛傳來,肩背上被風雷震傷的地方也灼痛不堪,血隨著唇角流下,他用犀刃罡氣撐住身體,又伸手抹去了嘴角落下的血跡。

敖劍的吃驚不在聶行風之下,他的法器神獸剛剛對抗過風雷,見藍焰衝進決戰陣中,頓時戾性湧上,發出震天嘶吼,奔騰過去,但隨即就被藍焰擊中,跟著兩道閃電來勢如洪,狠狠擊打在它後背上。

怪獸吃痛大叫,黑霧翻卷,好半天才重新彙成惡鬼的模樣,想衝上去再戰,然而藍色罡氣太過霸道,它根本無法衝過那層氣焰,顧忌對方的狠戾,隻能在原地吼叫,以壯聲勢,可惜卻被騰起的海浪聲掩蓋了。

藍焰閃爍得愈加耀眼,很快在空中一個騰躍,退回主人那裏,潮聲如雷如鼓,帶著震撼心扉的怒吼,由遠及近喧騰而來。

飛濺而起的浪花擊破了敖劍和聶行風周圍的罡氣結界,銀浪如飛雪,帶著冬日的涼寒,一個人站在濤浪盡頭,一身銀藍長衫,北風淩厲,卷起他一頭烏黑長發,衣衫下擺隨風飄揚,越近海麵,顏色越深,仿佛與海連成了一體,或者說他是海的主宰,海浪喧騰咆哮,卻在靠近他時趨於寧靜,而後慢慢退去,不敢侵犯屬於他的領地,兩道銀光在他周身旋繞,彙成龍形,與縱起的海浪一同翻騰盤旋,向眾人昭示海神的威嚴。

“張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