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說出來,再怎麼忍耐,眼淚還是掉了下來,而且越掉越多,燕月也豁出去了,微垂了頭,任眼淚掉落。
龍城的心,也被燕月這一句話,碰得生疼。
當年因為燕月,自己被爺爺傳音叫到郊外密林,痛下棰楚,並嚴命將燕月逐出傅家。自己雖不忍心,也不敢違背爺爺的命令,終於想出這折中之法,將燕月發往關外武家為奴,一麵是平息爺爺怒氣,一麵也是讓燕月為其父的罪行贖罪。
燕月心中有多麼懼怕,多麼不願,卻又不敢違背自己的命令,孤身一人,離開傅家,遠赴關外,在武家牧場執役三年,這三年裏,又是多麼孤單,又有多少委屈。
燕月這孩子,有極高的天賦,極佳的資質,聰慧過人,乖巧孝順,本該得到長輩的疼愛的,卻隻因了他的父母,便備受歧視和苦楚,而自己對他,更是常有苛責,燕月心中,又不知有多少委屈傷心,他到底還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哪能就一絲錯誤沒有,一點規矩不犯呢?
自己這個師父對他,真是恁地狠心了。小卿挨了板子,還躺在床上休養,他同樣是挨了板子,卻要到自己跟前侍奉,不僅不怨,還滿心歡喜的,自己還要去責罵他,嚇唬他……
把龍城悔得。
龍城蹲下身,拿了自己的手帕,為燕月輕輕擦去臉上淚痕:“師父委屈你了。”
“師父你終於知道啦。”燕月一把抱住師父,又哭又鬧:“月兒都怕死了,還以為師父不要月兒了……師父要打要罵都好,別再把月兒趕走了……”
“好,師父知道了。”龍城很有些尷尬,還是輕拍了燕月的背,哄慰他,哎,就把他當成三年前的小孩子吧,那時,就該抱著他,安慰他的,而不是將他打得傷痕累累的,又貶往關外,是自己欠他的……
“真的嗎?”燕月臉上還掛著淚珠,看師父。
龍城點頭。
“謝師父。”燕月大喜,跪直了,給龍城叩個響頭。
龍城無奈地笑:“行了,就這一次,把眼淚給我擦幹淨,要是再敢哭哭啼啼地,就打爛你的皮。”
燕月一笑:“月兒抗打著呢。”
龍城就更是心疼,拉起他道:“師父讓你好好練武功,不過是怕你在江湖上被人欺負了去,又不是用來挨打的。”
燕月點頭,很有些得意:“師父放心,如今徒兒在江湖上,隻有我欺負別人,沒人能欺負得了我。”
龍城順手抓了他的手掌,另一隻手啪地打了他一下手心道:“你給我收斂些,再敢四處招搖,就真仔細你的皮吧。”
“是。”燕月的手心癢癢的,有些不好意思。
“奉茶吧。”龍城轉身又坐下,都被這孩子折騰渴了。
“是,師父喝茶。”燕月端了茶,屈下一膝,奉給龍城。
龍城端了茶道:“起來吧,你那膝蓋難道是鐵打的,也不知疼。”
燕月的膝蓋確實疼,他愁眉苦臉地揉了揉,道:“那有什麼法子,咬牙忍著唄,今兒晚上回去,必定還是要被師兄罰的。”
龍城琢磨也是,微微笑道:“那你今晚別回去了,在師父這裏睡吧。”
燕月不由喜出望外,幹脆再咬著牙,忍了疼,屈膝跪下道:“師父,您再疼惜一下燕月,給師兄下個命令,讓他以後都不許再罰月兒了,可好?”
龍城不由笑斥:“想什麼呢你,我還想給你師兄下個命令,讓他以後有事沒事都重重罰你呢,看你還敢隨便給他收徒弟,給我添亂。”
啊,燕月本來眉飛色舞的小臉兒一下子垮掉了:“師父開恩,燕月知錯了,師兄再重些打的話,燕月這皮真的就沒有好的時候了,師父救命。”
龍城瞧他果真哆嗦,也不好再嚇他,道:“行了,師父是嚇你的,你師兄以後要和五叔習武,哪有那許多時間去教訓你。”
燕月一想也是,這才回了神,又替師兄擔心起來:“師兄以後,天天都會被五叔打個半死,恐怕真是沒有力氣罰我了呢。”
龍城不由莞爾:“讓他跟你五叔習武,難道是跟著挨打嗎?怎麼就天天被打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