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的根源就是魏征做了一個夢,夢中有官員打扮的人拜托他,說不久後有一個位高頑劣、身份貴重的犯人要被斬殺,但是因為此人身份極為高貴,所以無人敢監斬,於是逼得這官員隻能找魏征前來,當監斬官。
魏征性情剛直,生平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事情,既然此人有罪在先,多高貴的身份他也不怕,當下就利落地一口答應。
答應之後他從夢中醒來,還以為自己因為朝務繁忙,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於是就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結果過幾天,陛下在殿內打盹,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見一個國君打扮的中年人從殿外直接入內,頭上生雙角,進來之後自稱龍王,與陛下攀談,陛下性格豪邁,與這人聊了起來,發現此人談吐十分不俗,一時賓主盡歡。然後此人才開口請求,說:“小兒頑劣,犯下一些小錯,竟是被問了罪,三日之後午時將被問斬,聽聞監斬官乃是閣下得力臣子魏征,在下厚顏,祈求您的幫助。”
畢竟是在夢中,李世民當時隻覺得一切似幻非真,隻記得自己隨口答應:“這有何難……”
那人大喜,連說了幾句殷切拜托的話,這夢才隨著這人的離去而結束。
醒來後李世民就覺得此事有些古怪,又有點兒後悔夢中隨口答應人家,本來想不管,但是到底有點兒忌憚這個夢,於是三日之後的中午,就拉著魏征一直下棋,心想把人困在宮裏下棋,他總沒有時間跑去監斬了吧?
結果初秋風涼醉人,下著下著,魏征竟然開始打盹,李世民覺得好笑,又覺得自己這位臣子最近隻怕是真的太累了,於是體貼地沒有叫醒他,而是任他打盹。
結果這個盹壞了事。
魏征是被人喊著入夢的,他這個盹一打就到了一個風雲變幻的高台之上,前幾日找他求助的那官員殷勤地請他坐在巨大的監斬台上。不遠處風雷震蕩,魏征定睛一看,頓時大驚——不遠處那接天蔽日一般的巨柱上,竟然牢牢綁縛著一條黑龍!
黑龍還在兀自發出龍吟,吐出火來,偶爾還努力掙紮,隻要一動,綁在它身上的鏈子就發出雷電之聲,震得它又頹下去。
“時辰已到!”那官員拉長了聲音,又低聲對魏征說,“大人,時辰已到,您請……”
魏征夢中十分震撼,但是好歹還記得自己被請來是幹什麼的,他拿出斬首的牌子,直接往地上一丟——監斬牌落地化為金芒直衝黑龍而去,被雷電擊打還有力氣掙紮噴火毫發無傷的黑龍被這金芒劃過頸部,那看上去十分堅硬的鱗片瞬間被切斷,但黑龍被這金芒斬首之後兀自不死,直到神雷自天而降,才終於再也不動了。
“果然是德行功德皆厚的開國之臣,終於斬了這孽龍了!”官員大喜,一再道謝。
魏征還想問什麼,卻被客氣相送。剛被送出那監斬台,魏征就醒了過來。
“玄成,可是做了什麼美夢?”李世民看魏征醒過來,還有興趣調侃,魏征卻訥訥地說:“陛下,臣夢到方才……監斬了一條龍……”
此話一出,李世民大驚!
他聽魏征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當時就覺出這裏麵的不對勁來,果然當夜那祈求他幫忙的國君就再次入夢,大發雷霆,絲毫不肯聽人說話,開口就是要讓他一命償一命。
“好在宮中似乎對此人有什麼掣肘,開始也不過是入夢騷擾,陛下原本想著等他冷靜下來再好好分辯一下,沒想到此人竟是愈發厲害,今夜我聽說竟真的讓陛下受傷吐血……”魏征說到這裏十分慚愧,“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行事不夠仔細。”
“大人不必自擾,此事其實正證明大人心中剛正無私,那塊監斬牌極為神異,隻怕不是不敢斬,而是他們找不到其他人能拿起那監斬牌。”事情看上去十分冗雜,但兩人都是頭腦清楚之人,且情勢緊急,說話之間你來我往極其快速,因此很快就把事情說清楚了,袁天罡搖頭,急聲說,“隻是我不明白,異族素來高傲不說,還本該與人族劃地而居,怎會突然與人互通?”
袁天罡本想如果有這方麵的線索,那就可以嚐試先安撫那龍王再做打算,可是王含光的祖父突然說:“此事就先不說了,陛下曾試過無數辦法,那獨龍一句也聽不進去,狀如瘋狂……既然確定是異族,袁少監可有什麼辦法能解了今日之危?”
“獨龍,身披鱗甲、四爪有角,能禦風雷,生而神異。凡物不可傷。”袁天罡開口說完,大家都有點兒心情沉重,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眾人精神一振,“隻是這條獨龍行事十分奇怪,且我入陛下之夢,見到這條獨龍竟實力大減,不像是真正的獨龍……”
“什麼意思?”王含光的祖父瞬間皺眉問道,“這獨龍不是真正的獨龍?”
“不是,它是獨龍。”袁天罡搖頭,似乎也對自己的推論沒有信心,他輕聲咬牙說,“隻是很奇怪,它像是殘缺的,就像是被人喚醒、寄托在什麼東西上……可是在西域黃沙之中,怎麼會有獨龍存在……”
“西域黃沙?”魏征和王含光的祖父齊齊臉色一變,突然對視了一眼。
“是。”袁天罡點頭,“獨龍是異族之中最為高傲隨性的種族,它沒有掩藏自己的所在之地。”說著袁天罡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見到的景色。
王含光的祖父和魏征對視一眼,突然說:“那獨龍在高昌。”
他說得十分篤定,而魏征也沒有反駁他。袁天罡疑惑地問出聲,王含光的祖父才沉聲說:“高昌國主有不臣之心已久,前不久竟私通突厥,騷擾商隊,陛下已經派軍前往……”
這就說得通了。
為何黃沙之上會出現喜水的獨龍,為何獨龍還似乎不太對勁。如果獨龍是被人喚醒指使,或者說是誘導,這裏麵是一個完整的局的話……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隻是此事要如何解決?”魏征作為當事人之一,最為緊張的還是這個事情。
“無論如何,都要先找到獨龍所在之處,才能徹底解了陛下之危。”袁天罡沉默一下,咬牙說,“煩請諸位回避,我要再次入夢,為陛下先解了眼前這燃眉之急再說。”
這話一出口,魏征大喜,王含光的祖父也連聲說:“那就多謝這位少監了!我等就在外麵等待道長的好消息!”說完他轉身離開,臨走略帶擔憂地看了王含光一眼。
王含光一無所覺,熬了一夜,他早已經迷迷糊糊,隻怕此刻來人搖都搖不醒他。
所以他也就沒看到,袁天罡的右眼突然慢慢開始燃起明黃,他輕聲念著:“升達天地,出幽入冥……驅!”
最後一字吐出,他整個人一倒入夢之中,黃沙已經變成驚濤駭浪,明黃袍子的聖人被一身黑衣的李乘風抓著,如隨時要傾覆的小舟一般。
“你今日敢殺我,他日我李世民舉人族之力,也要你獨龍合族全滅!”夢中的帝王仰天怒喝,以如凡塵一般的身軀直麵空中咆哮的巨龍。
巨龍吐火,可帝王身上有黃色光芒加身,竟然絲毫無損。可是那也並不代表他確實毫無損耗,至少那黃色光芒在變弱,而帝王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李乘風滿身都是血漬,拄著長劍,卻還要咬牙舉劍搏鬥。
“再來啊!”李乘風舉劍,怒喝著往巨龍再次劈去!
“確實有點兒骨氣。”袁天罡浮在不遠處的空中,輕聲笑著,仿佛在自言自語,“少年人的俠義之氣啊,連我這個老古董都快要被感動了。”
說著他並指指天,突然輕聲念著什麼,而後,一枚金色如小釘子的東西在他指尖凝結,然後化為一道細小金芒直飛出去,在李乘風砍下去的同時,那金芒唰地釘入巨龍的身體裏。
“吼——”巨龍發出吃痛的嚎叫,天地崩塌。
袁天罡沉默地看著這一切,沒有再說話。
“李兄弟,李伯伯。李乘風……啊啊啊啊啊陛下醒了!”王含光的喊聲如一柄利劍,在天地崩塌之中突然搭出了天梯,李乘風扶著李世民一路走上天梯,最終消失在這一方天地之中。
袁天罡沉默半晌,最終閉上眼睛,身影悄然消失。
“道長、道長,陛下醒了,李兄弟也醒了!”王含光激動的尖叫就在耳側,袁天罡睜開眼睛,詫異地看著龍榻上虛弱睜開眼的人間帝王,他突然一笑,鳳眼眯起來,說:“恭喜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門口的魏征和王含光的祖父都衝了進來,飛快到了榻前稟報最近發生的事情,帝王沉默半晌,最終隱帶怒意,擲地有聲地說:“既是如此,朕賜予你們通行天下之腰牌,三日之後,你等啟程趕赴高昌,調查清楚獨龍龍王一事,朕會賜密旨,著侯君集全力協助你等!”
“是,陛下。”三人麵麵相覷,答應下來。
於是,三人才到長安的第一個夜,還未休息,就注定又要啟程奔波了。
3
“三天,三天夠吃個什麼啊!”王含光一出了宮就開始哀號,還沒號到一半就被從馬車上跳下來的老人猛地一掌拍到腦袋上:“吃吃吃,你就曉得吃,現在給我滾回去!”
揍完孫子,老人轉身對震驚的袁李二人和藹地笑著說:“多謝兩位小友一路護著我這不成器的孫子回來,請務必到王家坐一坐……”
“不了不了,我要回司天監!”袁天罡麵聖都一副通透淡定的模樣,此刻似乎看到了什麼,突然就綻開了笑容,仿佛成了個孩子一樣。他看著不遠處站在牆根邊等人的幾個道袍老書生,轉頭對李乘風說:“走,我帶你去看看司天監!”
“既是如此,那老夫就不打擾袁少監與這位李少俠了。”王含光的祖父一看就明白了,他與諸人辭別,帶走了還兀自喊著“明天我也來看你們”的王含光,兩人上了華麗的馬車,一路走了。
袁天罡拉著李乘風跑到牆根處,對著老書生們就笑:“大爺爺、二爺爺、三爺爺……”這麼一口氣喊到了七爺爺,才算招呼完,然後又將李乘風要去司天監之事說了一番,這才搖晃著往回走。
“今天我回來,你們都沒有租馬車嗎?”磨磨蹭蹭走了半條街,袁天罡左顧右盼,這會兒才徹底接受真的要走回去的事實,他悲憤地說,“走出城都要天黑了,再走十裏地到家都要半夜了!”
沒辦法,作為最慘的衙門,司天監基本上就是在荒郊野外,壓根兒就不在長安城裏麵。
“租馬車要錢的啊。”那被稱為讓公的大爺爺吹胡子瞪眼,“還不是為了給你買脆皮燒鵝,那不然把這燒鵝退了,我們便能租馬車了!”
“那還是走路吧。”袁天罡沉默一下,瞬間就改變了說法,“走路好,秋天走路,剛好強健體魄。”
“豆團,君子克欲,你看看你,二十年了還是貪食。”另一邊留著半黑胡子、嘴角有顆痣的老人開口,搖頭歎息。
“那老五你等會兒別吃!”袁天罡還沒開口,脾氣急的讓公就直接對他說。
一句話說得老五氣哼哼的,眾人頓時開始你來我往地互相吵了起來。
這麼一路熱熱鬧鬧地走到西市口,袁天罡已經明顯地慢了下來,他體質孱弱,因為見到親人特別高興,此刻看著還能忍耐,幾個老人倒是身體硬朗。
縱然如此,李乘風還是停了下來,租了兩輛馬車。古板的老書生們都快生氣了,最終還是在袁天罡的勸說之下上了車,一行人這才在太陽落山之前到達了司天監。
司天監在半山之上,遠看竟十分恢宏壯闊、古樸大氣,一看就是曆經多朝的建築,然而走到了大門口才發現,寒酸得一塌糊塗。
地方是大,木頭也好,但是處處透著一股年久失修的味道,牌匾爛了一個角,大門上各種刮痕甚至還有刀劍痕跡,走進去主屋一整個大院都破破爛爛的,隻比旁邊塌了屋頂的偏院稍微好一點兒。
唯一的優點就是真的大,一個主院就二十多個房間,這七個老書生和袁天罡住著還能一人有個小院。
但是袁天罡和書生們反而十分習慣的樣子,擺了盤盞就悠然自得地在廊下開始吃起晚餐來。
吃完飯到了夜裏,袁天罡就拉著李乘風往院子最裏麵走,最終走到了最幹淨整潔的一處大院子,一進門李乘風就驚呆了——這破敗的院子竟然修繕得十分完好,而打通的巨大屋子裏麵,連著廂房隻怕有十幾間,屋子四壁和整個中央都放滿了呈列展櫃,滿滿當當的竟然全是書。
更令李乘風震驚的是,袁天罡拉著他一路往裏麵走,走了大約一大半路,才說:“好了,從這一列開始是我還沒看完的書,今天你跟我一起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關於異族的記載……我總覺得今日聖人和王老先生似乎都有什麼話沒說完。”
他這麼說著,自顧自抽了書出來看。
李乘風看著他竟然就這麼沉浸在了書裏,好像是真的沒打算再管他了,一時覺得無趣,翻了幾本書卻心浮氣躁——他確實不是個看書的苗子,不然也不會自小隻想習武。
李乘風覺得無趣,不免就開始到處亂看起來,看了一會兒,突然鬼使神差地看到了一個隨意放在尖頂上的圓形木球。
他百無聊賴,縱身把那木球拿來下,發現還真是光滑溜溜的,就是個完整的木球,於是李乘風幹脆拋接起來,拋到一半不知碰到了哪裏,這木球發出“哢哢哢哢哢”的聲音,然後猛地開始變幻起來。
李乘風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這木球落地,幻化成了一隻小狗模樣,竟然還汪汪汪地跑了起來。
袁天罡聽到動靜跑過來,看到李乘風震驚的樣子似乎被逗笑了,他擺擺手說:“你怎麼拿到我小時候的玩具了……”
“玩具?”李乘風覺得自己出身世家,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但是眼前這所謂玩具,他還真沒見識過,不由問道,“這……玩具,是什麼道理?”
“昔日諸葛臥龍製木牛木馬,行走如生。這個和臥龍先生的木牛木馬,大概是一個意思。”袁天罡看著李乘風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怎麼,你很意外?”
難道不應該意外嗎?
野史雖有這樣的傳奇,但是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種誇大,怎麼可能有人製作出和真的一樣的木牛、木馬呢,怎麼想都是一種誇張的描述吧。但是李乘風看袁天罡的樣子,他似乎是認真的。
“小白,過來!”袁天罡見此,突然對地上那木狗叫喚一聲,那木狗居然真的跳起來跑到袁天罡的身邊,笨拙地搖著尾巴,就像是見到主人的興奮小狗一樣。
李乘風親眼見到這個畫麵,再不相信也不由得被這個畫麵震到了。
“居然有手工藝能巧奪天工到如此地步。”李乘風深深震撼,袁天罡卻一臉十分正常地說:“這有什麼稀罕,不過是魯班技中最粗淺的皮毛。”
“魯班?”李乘風倒是聽過這位大師的名字,他號稱“匠人鼻祖”,傳說之中乃匠人之中人神一般,許多技法傳得神乎其神,很可惜多數都已經失傳了。
隻是光流傳下來的東西,就能讓人隱約一窺這位大師的風采,因此更加讓人神往。
“是的,魯班技,”袁天罡一邊找書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李乘風,“魯班技法分三部,有天地人三總綱……你麵前這個小東西,不過是人間技法最簡單的機關術……等等!”
袁天罡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尋找東西的動作,他轉過頭,對著李乘風說:“我好像在哪裏看到過,司天監魯班技法的人卷裏提到過異族!”
“什麼?”李乘風也極為好奇異族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存在,此時聽到這事,頓時也十分在意,陪著袁天罡找了起來。
兩人如同無頭蒼蠅一樣在書房找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從一堆亂七八糟堆疊起來的書裏麵找到了那本《魯班技藝·人卷》。袁天罡翻開一看,開卷赫然就是“餘生為人,機緣巧合,得異族天書《開天卷》,幾經磨難,終於大成,得以為人所用,今記錄成冊,惠及後人”……
往後再翻,卻又全是各種機關製造之術,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人卷所錄,皆為日常技藝,若有習得全卷技法之才,可往《地卷》一觀。三卷之中,唯《天卷》乃異族《開天卷》詳細記錄,所述技藝匪夷所思,餘半生亦無法成功證實,留作暢想之用,以求人力之極限……”袁天罡翻完全部書籍,念完了最後這一段話。
“看看其他兩卷可有記載。”李乘風看收獲不大,於是開口建議。
“沒有……其他兩卷我整理書籍的時候翻過,沒有絲毫印象,那就是沒有。”袁天罡泄氣地坐下來。
“那就單獨找一找獨龍的記載吧,看看它們有什麼弱點。”李乘風的思路極其直接,開口建議。
袁天罡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帶著一點兒淡淡的無奈:“你以為我為何要找異族的記載……異族和妖魔就不是同一種東西,他們和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生命,他們強大,到了幾乎不可思議的地步,獨龍的記載你知道是什麼嗎?騰而能飛、呼風喚雨、刀槍不入……這就是騰龍的記載。”
“什麼意思?”李乘風聽得目瞪口呆,“所以說,騰龍沒有弱點?”
看到袁天罡點頭,李乘風覺得此事實在太過荒謬,他搖頭說:“不可能,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有弱點。”
“有一個……龍有逆鱗,在顎下三寸,那是龍唯一能被傷到的地方。”袁天罡想了想如此回答,但是馬上接著說,“可是和龍比起來,我們不過就是沙塵一點兒大小……其他任何信息都沒有……”
這樣想起來,一切確實十分艱難。
兩人頓時沉默,半晌,李乘風沉聲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實在到了必須決一死戰的時候,無論對麵是什麼……”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握住自己手上的長劍,臉上堅毅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兩人這邊氣氛凝重,另一邊王含光卻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雖然被他哥和他爹一頓臭罵,但是阿娘親自盯著人整治的席麵——酥皮雞、炙羊肉、白玉豆腐……整整一桌,全是王含光愛吃的東西。
“可憐我兒,路上太辛苦了,都瘦脫形了……”王夫人拿著絲綢帕子輕輕擦淚,眼角眉梢雖有歲月風霜,但是看上去端莊優雅,保養得宜,說著說著眼淚流不盡一般,“偏偏三日之後還要啟程……含光能頂個什麼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為何不求了陛下讓他留在家中……”
“夫人,這、這可是關係到陛下的大事……”王含光的爹王大人顯然對自己媳婦十分沒有辦法,這會兒又著急又不敢勸狠了,生怕王夫人把心裏的不滿發泄到自己身上。
“娘,我也不太放心,不然我跟小弟一同前往西域……”旁邊已經結婚生子、越發穩重的王大哥皺眉開口,一開口就嚇得王含光一個哆嗦。
和大哥一起出門,王含光隻是想一下就覺得自己會小命不保。
“胡鬧,”幸好這時候王老太爺開口了,頓時全家人都安靜了,老人家放下筷子,淡淡地說,“含光的事情誰都不許管。含光你吃完了吧,跟我過來。”說著王老太爺就漱口擦臉站了起來。
家裏王含光就怕老爹和大哥,而老爹和大哥怕祖父,但是王含光可是唯一一個自小就敢在家撒潑的主兒,尤其不怕的就是祖父。
這會兒老太爺一冷臉,也就王含光敢跟自家阿娘擠擠眼睛,逗笑了阿娘,顛顛地又吃了一筷子雞肉,才一路跟著爺爺往老太爺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