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西鎮在離都的正南十五裏外,是帝都押人到離都來,可供歇腳的最後一站。
鎮上人家稀疏,但茶寮酒館,青樓妓院卻很多。平日裏,這些地方主要供離都之中的看守士兵和譚伯屬下的幕僚出城休憩,如今平沙城的士兵駐軍在離都,生意更好了許多。
除了離都之外,韓楓從沒去過別的城鎮,這時站在遠西鎮口,反覺得局促不安。他的手銬和腳鐐都已除了,但孫老大擔心在遠西鎮遇見離都的士兵,便在他臉上拿灰土擦了擦,掩去了一張俊美容顏。
韓楓雙手攏在袖中,藏著腕子上被手銬磨出的紅痕。他低著頭跟在孫老大幾人身後,見他們和兩邊的老板們打著招呼,態度親熱,忽地想起了離都的酒館老板譚頭兒。
譚頭兒向來是一副懶散的樣子,對往來之人愛答不理,原以為天下的老板都是他那個樣子,如今才知,原來這城外的酒館,竟比城內的幹淨許多,熱情許多,就連飄出的酒香,也濃鬱許多。
韓楓雖不如柳泉那般好酒,但這時聞著滿街馨香,也覺酒蟲被勾了起來,尤其看著窗楹內桌案上那紅紅綠綠各式各樣的下酒菜,更吞下了兩大口唾沫。
“哈,小子,好東西還在後頭呢!”孫老大回頭看著沒見過世麵的韓楓,打起了算盤。韓楓如今月銀是一兩銀子,跟他們這些大頭兵相差無幾,更何況囚徒世代住在離都之中,得點銀子也沒地方花出去,尤其這些官宦之後,誰沒幾分家私。這位小爺既然發話今天的花銷都算在他頭上,那自然要好好宰他一把。
鎮中有個三層高樓,樓前掛著紅燈籠,四周彩帶飄舞,甚是漂亮。
而從窗宇閣台之中伸出手來,招搖著各色彩帕的女人,更漂亮。
韓楓從沒一下子瞧見過這麼多女人,聞著那脂粉香氣,一下子眼神便發了直。孫老大在他身後一推,笑道:“小子,這鳳舞苑是遠西鎮一景,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別在外邊一直站著。”語罷,拉著他直接走進了門。
六人一進門,迎麵便迎來了一個矮個漢子。
那漢子肩頭搭著塊白方巾,頭頂戴著淺青色的小帽,縮頭哈腰,滿麵堆笑:“呦,孫老大,好久不見了!誒,這位小哥兒是……”他看向孫老大身後略顯拘謹的韓楓。
韓楓一怔,笑了笑,卻不知該怎麼表述自己身份。倒是孫老大急中生智,笑道:“裘二,這是我們新來的人。你別問那麼多。”
“哦……”裘二若有所悟地看了韓楓一眼,嘿嘿一笑,抬手往上一指,道,“還照以往規矩,二樓包廂伺候。”
“好。”孫老大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兩個銅板,扔到裘二手上,“好好伺候著,叫你們新來的也諦女來,跳個舞給大夥看看。”
韓楓聽他說“也諦女”三字,想起之前在家中史書上所見,留了幾分神。
也諦族和戴青族,阿金族一樣,也屬於“蠻夷之族”,他們世代生活在西方的高原雪山上。那高原雪山位於長門山的西南方,最東麵的一座山因有大江東流入海,故而被稱為“江流山”,與之相對的一座高山則是如今代帝先祖發家之處,被叫做“興霸山”。
兩山之中夾一險關。那關隘建造有如箭矢鋒芒,便被名為“鋒關”。鋒關與羊腸關是一樣的,日夜有人駐守關隘,若見蠻夷之人侵來,便舉烽火為號。而鋒關之內,緊挨著便是一座如平沙城般的大城——芒城。
芒城的城主芒侯與平沙侯刑飄平級,平日裏駐守邊陲,不時與也諦族做些小買賣。而這也諦女,便是買賣“貨物”中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