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明溪的聲音,韓楓身子明顯地顫了一下。他背對著氈房門口站著,清清楚楚聽到有小皮靴踏進氈房的聲音,那皮靴的聲音悶悶的,停到他身後不過盈丈的地方。
他自問這輩子沒什麼對不起的人,但明溪很顯然是例外的那個。小半年沒見麵,他也曾想念過她,但每天和婉柔在一起,自然而然無暇旁顧,以至於時至今日,他雖然還記得她那個燦爛的笑容以及目舟湖畔的吻,卻連回頭看的衝動也沒有。
不僅沒有衝動,而且沒有勇氣。
他不看,並不代表旁人不看。帳中的人們聽到是個女人聲音,注意力全被吸引了過去。數十雙眼睛珠子裏透著貪婪的光,更多的則是驚豔,雖然不如看到離娿那般癡迷,但也差相仿佛。
這些人看離娿他不生氣,但這麼看明溪,韓楓隻覺心頭火起,幾乎抑製不住想打人的衝動。同時,他也很生明溪的氣:明明知道這氈房裏沒什麼好人,來趟這兒的渾水做什麼!
婉柔、離娿、黑子三人都不認識明溪,也全都往那女子身上翹曲。明溪穿著也諦族樣式的衣服,可皮毛明顯比普貢長老身上的都要華貴,她是一身男子裝扮,原本頭上壓了個皮帽,這時已將皮帽摘下,露出了白玉一般的麵孔。
離娿人小鬼大,一眼就瞧出明溪跟韓楓的關係不一般,忙悄悄扯了扯婉柔的袖子,道:“姐姐,你可要小心她!”
“啊?”婉柔一愣,然而看著對方貴氣十足,難免自慚形穢,心裏無底。
黑子在旁咂著舌,“嘖嘖”的聲音不停,在安靜的氈房裏有些刺耳。普貢長老略帶怒意地盯了黑子一眼,旋即看向了明溪,道:“這位姑娘,你……”
“我沒和你說話。”明溪正眼都不瞧他,便把他的話打斷。她站在韓楓身後,倘若目光能夠凝成針,隻怕韓楓後脖子早就被紮成了篩子。
明溪就這麼盯著他,終於按捺不住,道:“你為什麼不回頭看我,你怕什麼?韓楓!”
她的聲音很大,但韓楓卻仍如沒聽見一樣,始終背對著她不肯回頭。此時就連婉柔也瞧出倆人的不對頭,她平生最怕的事情終於成了真,一時隻覺腦子裏“轟”地響了一聲,幾乎連站也站不穩。
韓楓不回頭,明溪自然不肯就此罷休,她咬牙跺腳,身子一晃,站到了他身前,仰頭道:“我要和你比!你聽見沒有?我和你比!”
她來得很快,韓楓卻知自己再也無法躲過,隻得坦然麵對著她。數月不見,她比目舟湖畔瘦了些,但仿佛又長高了些。她的相貌依舊如昔,但眸子中的以往時常帶著的笑意卻已不見,反而多了一絲隱痛。
是自己把她的快樂帶走了麼?韓楓心中微微刺痛,他從沒想過自己對明溪會如此重要,不過……她從小生在帝王家,這一生過的日子都是順順當當的,恐怕做夢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人騙得如此狼狽。
他對明溪歉然笑了笑,道:“明溪,好久不見。”
明溪仍道:“我要和你比試!”
離娿這時大笑了起來,幾步跳到明溪身邊,道:“小姐姐,你知不知道要比什麼,彩頭又是什麼?你若贏了,可是要娶我的!”
她說著話,纖纖小手就往明溪肩膀上按去,明溪卻眉頭一皺,揮手就把她的手打了開:“夷人的髒手別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