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命懸一線抓住救命稻草(1)(2 / 3)

左宗棠道:“去永州的這個人,山人已替大人物色好了,就讓候補道趙永去吧。趙永籍隸雲南,來省的時間又短,永州沒有人能認識他,樊燮更不會防範他。他隻要到永州私訪兩天,就保準有大收獲!大人以為呢?”

駱秉章把折子往左宗棠手裏一遞,道:“就依老弟所言,你把折子拿去寫完吧。”

左宗棠把折子鋪開,順手拿過案頭的一支筆,在硯上沾了沾墨,一邊寫一邊道:“幾個字的事情,一揮而就,就在這裏寫完交稿吧。”

駱秉章不由打趣道:“好你個左季高,你在本部院麵前賣弄不是?本部院數三十個數,在三十個數之內,你能把折子續完,本部院中午請你吃海物!”

左宗棠邊寫邊說道:“好,撫台既然這麼有雅興,那就讓夥房去打點吧。”

駱秉章也不言語,開始在心裏數數,哪知剛數到二十七的時候,左宗棠已擲筆於案,把折子往駱秉章麵前一推,起身道:“撫台且請過目,如不能用,山人反請大人吃海物。”

駱秉章埋首下去,見折子這樣寫道:“臣現委員趙永詳查一切,俟得實據,再行奏參。頃準督臣谘開,業將該員奏授湖南提督,臣已據實函複矣。該總兵劣跡敗露,均在去任之後。臣近在一省,尚始知覺,督臣遠隔千數百裏,匆匆接晤,自難遽悉底蘊。陳奏兩歧,實非別故。理合一並聲明,伏乞皇上聖鑒,訓示施行。謹奏。”

駱秉章把這段話反複誦讀兩遍,不由擊案叫絕道:“真是好才情!前麵是暗指官文濫保,後麵便是公然指責了!季高大才,不僅是湖南之幸,實乃我大清國之幸也!”

駱秉章抓過筆,在下麵寫了“照繕”二字,隨後高喊一聲:“來人,傳洪師爺過來一下。”

謄抄房洪小二很快來到簽押房取走奏折回房照謄,駱秉章隨後又派人把候補道趙永傳了過來,委趙永持劄連夜趕往永州密訪樊燮的其他違例行徑。

趙永離省時,永州鎮總兵署湖南提督樊燮尚未離省,此時正坐在省城的府邸同人飲酒,陪他飲酒的是巡撫衙門專管印綬的李師爺李景堂。

意外的處罰

李景堂是樊燮暗設在巡撫衙門的眼線。巡撫是一省的最高長官,凡省內文武官員的升降調補,都須經巡撫考核後上奏朝廷,而朝廷對官員的任用便是依據巡撫出具的評語來定奪官員的前程。所以,省內官員要想摸清自己的前程,無不把心思用在巡撫身上。巡撫本人自然很難接近,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巡撫身邊的人身上下功夫,巡撫衙門的師爺於是便成了各官員爭相拉攏的對象。大清國各省皆是如此,無一例外。

樊燮拉攏李景堂已有幾年的光景,樊燮為了能掌握巡撫衙門的內幕,每月不僅要給李景堂開一份俸祿,逢年過節,還要獻上一份禮品。

李景堂也確實肯為樊燮辦事,所有衙門裏的大事小情,李景堂都毫無保留地說給樊燮聽。樊燮這人也講義氣,他每次回省,都要把李景堂請進府裏飲酒,酒後還要叉上幾圈麻雀;有時人手不夠,還把小妾叫出來湊數,直哄得李景堂要多開心有多開心。

李景堂是個老幕僚,駱秉章最初任湖南巡撫時,他就在衙門裏混。李景堂伺候過張亮基,張亮基離任後,他又伺候潘鐸,駱秉章二次出任湖南巡撫後,他接著伺候駱秉章。

李景堂雖與樊燮過從甚密,但他因城府深,又精於應付,平日少言寡語,致使巡撫衙門上下無人能知道實情。除樊燮外,李景堂還與署永州鎮總兵、雲南臨元鎮總兵栗襄有來往,他還是湖南布、按二司府上的常客。

李景堂此時正一麵飲酒,一麵給樊燮出主意:“軍門試想,軍門進京乘輿是違製,軍門府裏私役弁兵是違製,他左季高不經撫台簽單便開具傳文,這難道不是違製?經我的手,他左季高幹這種事就不下十幾次!撫台此次一心要難為軍門,說穿了,全是這個左季高在幕後搗的鬼。撫台整日忙著為出省的湘軍各營運糧運餉,他哪顧得了這些?”

樊燮說道:“其實,撫台要參本官這件事,本官並未十分放在心上。乘輿進京是因為傷了腳,私役弁兵是為了防賊,這兩項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上頭頂多給本官一個革職留任的處分。若等官製軍那裏替本官上個折子辯護一下,說不定就煙消雲散了。本官昨晚已打發人去了武昌,官製軍不會任著駱秉章胡來的,本官隻是對這個左宗棠氣不過。他不過是鄉間的一名破舉人,靠著撫台的勢力就壓著省內各官一頭,別人能忍,本官可不能忍。本官頭上的烏紗是靠一刀一槍拚來的。想本官在樊城時,從製軍到撫台,哪個不高看一眼!如今到了湖南,反要受他一個師爺的氣!”

李景堂見樊燮越說越多,隻好道:“軍門大人,其實,師爺也有師爺的難處。大清國開國至今,哪個衙門裏能少了師爺?就說您老在永州吧,沒有師爺替您辦事能行?”

樊燮一聽李景堂話音有變,忙笑著說道:“李師爺,您老是誤會本官了。本官適才說的不是您,是左宗棠這個犢子!巡撫衙門的事情,本官還要靠您這個掌印師爺維護呢,本官哪敢對您不敬啊!李師爺呀,您老能不能聯絡其他幾位師爺想個法兒出來把左宗棠從撫台身邊趕走?他整日在你們幾個麵前比比劃劃,你們能舒服嗎?”

李景堂擺手道:“這話快不要提!左季高這個人的才情大著呢!現在的湖南巡撫衙門,還沒有哪個人能真正壓過他的!除非有人參他,否則,誰都別想讓他離開。軍門大人,景堂今天跟您老道句真言,我雖然也在衙門當了好幾年的師爺,可我這個師爺,連左季高的十分之一都不及!現在您是看不出什麼,就說張撫台在任的時候吧,長毛圍我長沙兩月不退,鐵了心要攻破。張撫台被逼無奈,請出了左季高佐兵事。左季高到後,又是籌糧又是布防,還在北門修了炮台,長毛愣就對長沙奈何不了!不要說張撫台佩服得不得了,全省的文武官員哪個不豎大拇指呢?左季高的名氣什麼時候起來的?就是從那以後起來的嘛!”

樊燮陰沉著臉說道:“李師爺,照您老這麼說,這個左季高無論怎麼給本官氣受,本官都奈何不了他了?”

李景堂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想動左季高也容易,但需慢慢來。隻要有一天您掌握了左季高行為不軌的證據,隻需官製軍一個折子便能要他的項上人頭。這件事本師爺替您留意就是了。”

樊燮高興地說道:“李師爺能如此講話,本官就放心了。本官心裏的這口惡氣,是一定要出來的!”

李景堂這時卻道:“軍門大人,左季高的事我們先說到這裏,我還有點私事要同大人講。”

樊燮道:“李師爺是本官的貴人,有話隻管講來!”

李景堂道:“說起來呢,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上個月被人請了頓花酒,認識了一個婊子。我照顧了她幾回,想不到她卻不同於其他的人,倒是個有情有義的,非讓我娶她不可。我也是一時糊塗,就答應了她,並在南門外賃了個宅子讓她住。她住下也沒什麼打緊,可她還要讓我出些銀子再買兩個丫環供她使喚。我本想把她接進門來,可又怕我家的那頭母老虎和那三個小的不能相容。就是這件事,我已經思慮許久了,但總找不到一個最好的辦法,真是愁死了我!”

樊燮大笑道:“這算什麼大事啊,不就是銀子嗎?本官一會兒讓賬上先給您老支五百兩夠不夠?如果不夠,等本官回了永州,再打發人給您送過來!”

李景堂連連道:“如此甚好!軍門大人果然是俠義中人!”

很顯然,為了能拿掉左宗棠的項上人頭,樊燮決定下大賭注了。李景堂離開提督府的時候,長沙城已到了掌燈的時分,夜晚的天空星光點點,安靜下來的長沙城燈光一片。李景堂走到十字路口站住了,他猶豫了片刻,這才邁開大步向南門走去。

趙永從永州悄悄返回,隨行查案的候補道王葆生一並回省交差。

二人此次永州之行收獲頗豐,不僅得知樊燮在永州出入從未騎馬,而是乘坐綠呢大轎,無非是將八人抬改作了四人抬,且樊燮署理提督兩年來,從未督率操兵,每日的公事就是四處派人尋找漂亮女人和打麻雀,尤其是冒領糧餉等事,更是膽大妄為,無所顧忌。還有一點也令駱秉章吃驚,樊燮在永州出行,隨行侍衛員弁竟達一百六十人之多。

候補道王葆生最後說道:“撫台大人,樊軍門在永州的這些違法行徑,雖讓人震驚,但要查實,卻也不是一兩日便能辦到的,僅就傳喚證人一項,就要兩三個月的時間。”

駱秉章讓趙、王二人先下去歇息,然後便把左宗棠傳進簽押房,說道:“季高啊,趙永、王葆生二人已經從永州回來了。你料得不錯,樊燮違法的事不隻一項兩項,而是太多了!就因為太多了,查起來就要頗費些時日,本部院倒有些猶豫了。本部院就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對樊燮這件事,是慢慢來辦呢?還是明天就找人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