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笨升遷之道
左宗棠與江蘇巡撫李鴻章,是早在曾國藩屯兵建昌時就熟悉的。那時,李鴻章正為曾國藩辦理文案。
李鴻章籍隸安徽合肥,字少荃,道光年間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編修。鹹豐三年(公元1853年)隨侍郎呂賢基回籍辦團練,不被重用,遂中途離開呂賢基而轉投安徽巡撫福濟,因功賞三品頂戴加按察使銜。鹹豐八年(公元1858年)又受福濟排斥,被逼無奈離開安徽官場,進入曾國藩幕府,襄辦營務。因功得曾國藩保舉,實授福建延建邵道,未赴任。鹹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奉曾國藩命編練淮軍。次年率所部淮軍援上海,旋被曾國藩保舉署江蘇巡撫,不久實授。
李鴻章會試前,曾拜禮部侍郎曾國藩為師。中試後,仍師事之。李鴻章比左宗棠整整小著十二歲,無論從年齡上看還是從曾國藩看,李鴻章都是晚輩。但左宗棠卻不敢小看這個年輕人。李鴻章能在實授江蘇巡撫不久即頂替薛煥出任南洋通商大臣,就足以說明,李鴻章確有人所不及之處。
何況,李鴻章向左宗棠提出調派劉培元水師營援攻江寧之議,也是左宗棠所沒有想到的。
左宗棠以為,派劉培元去援攻江寧,既奉了朝廷的“酌派兵勇助剿”之旨,又為曾國荃解了攻城短缺大炮的燃眉之急。於公於私,皆為相宜。
走在回婺源路上,左宗棠還感歎:“滌生的這個年家子,腦袋瓜子倒真是蠻夠用呢!”但劉培元的水師營剛一抵達雨花台,便遭到攻城主帥曾國荃的婉言謝絕。
劉培元依例趕到湘軍中軍大帳向曾國荃稟到時,曾國荃冷著臉子說道:“劉總鎮,本官去函向左中丞說得明明白白,克複江寧在餉而不在兵之多寡、炮之有無。他一兩銀子不出,倒把老弟調派了過來,左中丞可曾說明,老弟所部之餉糧係由哪裏所出?”
劉培元一聽這話,不由頓足道:“卑職奉了中丞將令,還道這裏十萬火急,哪知道九帥急的是餉,並不是兵啊!如今船上隻備了三日的口糧,餉銀是一兩也無。似此如之奈何?”
曾國荃見劉培元說得懇切,全無扭捏之態,臉色方有些好轉。他沉吟了一下,說道:“餉糧無出,老弟自無法與長毛交戰。讓兵勇餓著肚皮攻城,本官心亦不忍。老弟,你此次奉命來援,隨船帶了多少西洋炮彈?本官適才聽人來報,說老弟船頭安放的大炮,與我火炮營的一般無二,可知也是從西國購進的了。”
劉培元用心算了算,答道:“水師營現有大小船隻五十餘,行前,中丞著令糧台給每船配了四十顆炮彈。如此算來,卑職的船上當有兩千顆炮彈。”
曾國荃一聽這話,登時堆出一臉的笑容,他一拉劉培元的手,說道:“老弟,你先坐下喝口茶水,本官有件事要和老弟商量。”
劉培元忙道:“九帥不必如此客氣,卑職原本一介村夫,自加入湘勇後,得節相不棄,才有我今天的光景。九帥有話盡管吩咐,卑職照辦就是。”
曾國荃先是感歎一句:“老弟離開老營多時,想不到還這般義氣!我曾家兄弟沒有看錯你!”然後便傳人給劉培元擺碗熱茶上來,又把劉培元摁到一把方凳上坐下,這才說道:“我吉字大營,已與長毛對峙了一年有餘,現雖紮營雨花台,卻正在一步步逼近城垣。老弟知道,江寧乃虎踞龍盤之地,又是幾朝古都,城牆之高厚,隻在京師之上不在其下。沒有足夠的大炮轟擊,決難動其一石一瓦。”
劉培元忙道:“九帥的火炮營可是我湘軍最強的炮營啊!”
曾國荃歎口氣道:“老弟所言極是。但老弟畢竟離開老營多時,對我吉字大營火炮營的實情,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我火炮營雖有西國造大炮二百尊,另有安慶槍械所新造之開花大炮八十尊,但炮彈接續不上,愁得本官隻能讓兵勇挖掘地道以期攻入城中。老弟適才所言,水師營現載有兩千顆炮彈,本官想同老弟商量,能否把炮彈撥給火炮營一些?老弟所部糧餉無著,自然要回去向中丞繳令,但若留下一些炮彈,亦形同於助餉。江寧克複之日,自然也就有一份功勞在裏頭。老弟以為呢?”
劉培元小聲問道:“九帥,您老想讓卑職留多少炮彈呢?九帥總要說個數字,卑職才好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