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韓城西梁(1 / 2)

韓城,端木齋。一位年屆五旬的儒雅老者倒剪雙手,在祖宗牌位前沉思。他叫商闕,大商門門主商闕。七天前,商門北旗主落由輕渾身是傷地帶了一對年輕男女逃遁至此,並與同來的的年輕男子昏迷至今。閉關修習的商闕不得不提前出關一看究竟。這一看,連老練的商闕也不由得有點手足無措了。落由輕的傷勢倒還好,修養一陣即無大礙。那同行的年輕男子,卻有一個了不得的身份,得青雲仙宗的全力襄助,揣定日寶鼎,負神鐵兵魂的治水門傳人。身上透出一股莫可名狀黃紫氣運,看情形似乎是可以和大魏慕容統一爭天命的趨勢。傳言治水門早被突然發亂的馭獸門一舉殲滅,沒想到嫡係傳人竟然流落此地。雖然一千三百多年來,天下十九門一直以治水門為尊,可時代究竟是不同了,各大門之間早已亂了彼此間的規矩,如今的十九門,明麵上商門最盛,暗地裏卻是介胄門跟馭獸門一爭伯仲。這位治水門傳人雖身負秘寶,眼下卻是烈焰焚五脈,救還是不救?就落由輕的狀況猜測,應該是與介胄門的二十八符甲跟大魏宇文開宏打了一仗的,消息肯定不脛而走,到時候馭獸門介胄門同時問商門要此人該如何應對?商闕越想越頭疼,對著宗族牌位深深發出一聲歎息。

要是在幾百年前,幾大門之間各司其職平安相處倒還好。但自從六國逐鹿以來,各門的平衡和野心就慢慢變動了,眼下的天下,馭獸門因其戰馬,奇獸在戰爭的突出作用在六國間的勢力遙相呼應,猖狂無比。而介胄門則因鑄造兵器奇貨可居,同樣的威風八麵。商門似乎在時代的拐角處張望著,一個不小心,祖宗的基業將萬劫不複。商闕思慮及此,歎一聲“亂世以兵戎毀樽俎,枯骨飲血築丹墀,世道變咯”,上一炷香,走進了裏間……

韓城西去八百裏是西梁的邊界,蜈蚣山,葫蘆口,提江,喇叭狀的邊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後麵是一望無際的肥沃平原。這是西梁的根據地所在,宇文盛這次西征,意圖一舉破蜈蚣,吞掉西梁,然後以西梁八千裏肥沃平原為糧倉,一統天下。這些年宇文盛遠交近攻,前後四次伐梁,終於將戰線推到了西梁的家門口,宇文盛心情不錯。隻要這一仗破掉西梁,那他將是再造乾坤不世功臣!文人士子老說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真他娘的酸。宇文盛眯眯眼,眼中一抹精光,透著無限凶戾。

秋風意涼好殺人呐。戰鼓擂,鐵馬嘶,蜈蚣山下婦孺悲,有大詞人喟歎,興,百姓苦,亡,亦百姓苦。可大將軍隻管殺伐。

宇文盛這一路西征大張旗鼓,十萬精甲望西進,一刻未停。介胄門打造的千機弩,馭獸門的夔牛陣,一副要剛正麵強擠蜈蚣山葫蘆口的架勢。一鼓作氣,夔牛打頭,千機弩掩護,騎兵從狹窄的葫蘆口往蜈蚣腹地衝,西梁標槍手從山崖兩側抵擋,火箭紛飛,再往裏是密密麻麻的鋼絲陣專割腿腳。大魏的軍隊衝得越厲害越是靠近死亡。屍體在短時間內積滿了葫蘆口,幾波衝折下來,十萬精甲喪失其六,西梁也有傷亡,卻靠著天時地利守住了這波強攻,守住了就是贏了。西梁老少皆是鬆了一口氣。然而宇文盛的臉色卻隨著這堆積的屍山越發笑意盈滿。

突然響起一聲悠長悲憫的號角。隻見宇文盛親自擂鼓,一聲令下,大魏殘存的精甲士兵竟是紛紛脫掉盔甲扔進屍山上,然後一個老卒噙著淚用火把點燃了屍山。大風吹過,火勢蔓延,濃烈的屍油味道漫開的同時,一股更加濃烈的硝石味道也跟著彌漫。上了年紀的西梁老人乍聞到這股味道,驀然變臉,嚎啕大哭起來。

隻聽得一聲驚天轟炸,蜈蚣山在火海中被炸平了一半!原來宇文盛竟是以十萬精甲將士為燃料,車馬輜重甚至人身盡裹硝石,然後等屍體堆滿葫蘆口,將小小的葫蘆口做成了一顆驚天大爆竹,一舉引燃,一舉破蜈蚣!葫蘆口現在一馬平川,宇文盛真正的殺招現身了,五萬披甲大戟士,一聲“殺”,山河悚動。

有人曾經說,那一天我看見整條提江都在哭泣。稠紅的淚從西梁一路流到了中原。

天下士子皆罵宇文盛喪心病狂。坑殺五十萬,殺盡了西梁豪門大族,然後從大魏移民三十萬。西梁亡國,流民四散,目光呆滯。宇文盛幾乎一戰絕了西梁的生氣。大將軍,從來都是捧著頭顱飲酒,踩著屍山唱歌的。